更讽刺的是,在昨夜的梦里,那个暗中传递情报、导致走私项目覆灭的卧底,恰恰是邵逾白自己。
邵逾白清楚自己不该被虚无的梦境左右判断,可昨夜戛然而止的梦境,偏偏在他心里埋下了不安的种子。
余术怀生性多疑,手段又狠辣老练,若真要彻查内鬼,不过是时间问题。
梦里那个“邵逾白”若被揪出来……
余逢春会怎样?
这个念头莫名让他心口发紧,眼前不断闪过一道苍白虚弱的身影,过于单薄,像裁纸刀在白纸上裁下的轻轻一片。
“……今天晚上别睡。”
突然的声音打断邵逾白的沉思,余逢春接了个电话,然后对他说。
“好,”邵逾白点头,反正大概率睡不着,“有什么安排?”
余逢春转转手机,随意道:“我跟高弘说明白了,如果他今天找不出那个卧底,我就把他的两条腿扔进绞肉机里,他知道我没开玩笑。”
所以无论如何,今天晚上高弘都必须把人交出来,还必须是没缺胳膊少腿,神志清醒,舌头也没掉的。
按照余逢春的原话,他想亲自见见那个把他手底下的人耍得像头猪的卧底。
说完,他靠在桌子边,认真看向邵逾白。
“累不累?”
清澈似碧水的眼眸中,倒映出此刻邵逾白的微小模样,刚才在电话里的冷冽嗓音是真的,现在的关心也是真的。
邵逾白收敛神情,摇头道:“不累。”
“那太好了,”余逢春跳下桌子,“有人给我推荐了一家印度餐厅,味道不错,现在带你去吃,就当给你接风了。”
他极其自然地牵住邵逾白的手,带他离开书房。
邵逾白跟随他挪动脚步,目光也随即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仿佛过去控制留下的阴影终于疯狂反扑,余逢春总是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去寻找接触,像只很想蹭蹭的猫,而邵逾白就是他最佳的靠近对象。
可靠、忠诚、从不多话。
牵手已经成为寻常事。
然而这些肢体接触只是两个人的习惯,并不带有任何实质性的感情意味。可正是这样无意识的接触,才更让人混乱迷茫。
邵逾白真的觉得自己有病,而且是大病。
因为正常人不该在明确自己责任义务的同时,爱上自己最大的敌人。
梦里梦外的余逢春把他污染了,用一声声低语和呢喃,把爱念的种子种进他的身体里,每当他看到余逢春,都能听见身体里的抽芽声。
带着疼痛和越来越刻骨的爱念纠缠,像刀一样凿进他的骨头。
邵逾白时常觉得自己的决定是错的。
可真让他离开,他又舍不得。
病入膏肓。
……
……
高弘真把人找到了。
代表一线生机的电话响起时,余逢春正在听邵逾白讲北欧的事。
其实事情始末已经在通讯里讲过不下三遍,但再听一次也不嫌多。
餐厅被清场,负责布置餐桌的侍者还顺便在桌子中央放了两朵玫瑰花,有个半夜被拖来加班的小提琴手在角落里演奏,场景气氛都很暧昧。
余逢春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后隔着桌子把手机扔给邵逾白。
电话那头是高弘快哭了的声音:“……老板?”
邵逾白干咳了一声,迎上余逢春戏谑的目光:“是我。”
“哦哦邵哥!”高弘反应过来,“人我逮着了,全须全尾,一点儿伤都没有,您看怎么安排?”
邵逾白望向余逢春,等了一会儿后道:“我给你个地址,你过去。”
“哎,好嘞!”
高弘快速挂断电话,邵逾白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隔着几支摇曳的蜡烛与余逢春对视。
余逢春半挑起眉毛,笑道:“做我的主?”
“嗯,”邵逾白直接承认,尔后才问,“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