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耳难以分辨的痛苦尖叫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刚刚捡回命的魔修,彻底形神俱灭。
而持剑者则在确定危险全部排除以后,慢慢提起铁剑,不顾粘上的粗粒泥土,将剑收回腰间。
收剑入鞘时,他绷直脊背,原先半躬的身形骤然拔高,竟足有九尺三,比寻常男子高出许多。
裹挟着尘土的清风从衣襟卷过,玄色衣袍已经是多年前的款式,极其朴素简单,边角多有磨损和线头,斑驳的剑柄斜抵在腰间,骨节粗糙的右手仍然按在吞口处。
男人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似鹰般锐利。
他望着脚前那道长剑贯下的裂痕,罕见的感觉到一丝棘手,想将其合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正在踌躇之际,又有一阵清风柔柔卷来,只是这次与上次不同,男人在感受到一瞬间便猛然转身。
偏远处的高挑梧桐上,不知何时已坐了个人,将他斩杀血蟒的全部经过看遍。
余逢春把斗笠拿在手里,斜靠在树干上,像扇子一样将斗笠轻轻一摆,于是又一阵风向男人卷去,看似柔弱无依的风中,掺杂着无数凝化成长针的灵力,织成铺天盖地的网,往朝男人攻去。
狂风凌厉,可男人面色不改,连剑都没有拔出,只原地起势,右手成掌往前一推,原先尖锐的灵力便如春风化雨般,在两人之间的空隙中缓缓滴落,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在雨中,余逢春的眉眼神色都被晕染温柔,斗笠不再是武器,被他带在头上,从树上翩然落下后,缓步走进雨中,来到男人面前。
他比男人稍稍矮些,走到面前后只能平视到他的胸膛。
于是余逢春单手扶起斗笠,仰起头来。
雨色朦胧中,他眉眼弯弯,并不见刚才的杀意浮现。
“你是谁?”他说,“从什么时候起跟着我的?”
直到这时,男人才意识到方才的魔修根本就不是余逢春处理不当,而是他故意留下个尾巴,引他出来解决,这样才能人赃并获。
面对余逢春的询问,他保持沉默,一言不发,一双眼睛从方才开始,便不曾离余逢春。
见他不说话,余逢春又绕着他走了一圈,打量着他的穿着体型。
雨丝细密落下,沾湿了男人的衣襟发丝,余逢春伸手接住一滴,攥在手心。
再看向男人时,他不再追问,而是道:“你从幻境里就跟着我?”
“……”
男人点点头。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点点头,而片刻犹豫后,又摇了摇头。
知道,又不知道。
余逢春沉思,手指有意无意地敲击着斗笠边沿。
天生俊朗,又获灵力洗涤筋骨,更让余逢春看着如玉雕一般,手指细长有力,随便的动作都很漂亮。
男人的眼神被吸引住。
他完全没有掩饰,余逢春只一瞥就注意到。
他再次问:“你是从我醒来开始就跟着我吗?”
这一次,男人再次表示肯定。
这就很有意思了。
从复生到现在,余逢春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问必答的人,乖得很,不由得想再问问。
可还没等他琢磨出下个问题该怎么说,之前被他甩出很远的何承息他们终于追了过来。
“前辈!”
程旭大喊一声,又在看到余逢春身边有别人的时候顿住,很迷茫。
最佳的谈话时机已经过去,余逢春无奈笑笑,不再往深了问。
雨停了。
斗笠摘下,重新背到身后,余逢春望着盯着自己没有片刻游移的男人,问道:“你要跟我走吗?还是一直在后面跟踪我?”
“……”
他没有一个接一个地问,显然是想看看男人是不是真的不会说话。
而男人也不负所望,默了好一会儿,沉声道:“跟你。”
发音很艰涩,即便不是哑巴,也就是刚会说话。
余逢春笑意盈盈:“不是哑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