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与身体贴合在一起,不属于自己的温热像火一般迅速蔓延,余逢春一生克己复礼,哪怕是为邵逾白解毒,也不过是牵牵手,从未和人如此亲密过。
突然被人抱在怀里,他连呼吸都要忘了,眼前一片眩晕,鼻腔里灌满了邵逾白的气息。
等终于有些回过神来,余逢春才在一片昏暗中听清邵逾白在他耳边的呢喃。
“……那天夜里,先生说愿意与我一同去死,可是在哄我?”
余逢春心头一跳。
他不想回答,便咬牙伸手去推邵逾白的手。
“松开!”
邵逾白不松,继续在余逢春耳边说:“先生回答我,我就松开。”
炽热的吐息几乎要烧在耳侧最敏感的肌肤上,余逢春浑身似过电一般,只凭着一口气沉默不语。
邵逾白似乎也没有真的在期待余逢春的回答,见他一言不发,便兀自喃喃道:
“八年前的那场争执,学生深悔,不该为一时赌气放先生离开,此后数年,天南海北都寻过了,却始终找不见人,也不知是死是活……茫茫人间,从未如此干净过。”
本该是抱怨是委屈,偏偏邵逾白说的时候语气极平淡,除了那滴落在余逢春脖颈后的滚烫热泪,再无能泄露他情绪一丝半毫的证明。
“先生就算要走,也该、也该留些音讯才是……”
泪水越滚越多,这辈子的孽障在身后哭得一塌糊涂。
余逢春叹了口气,本就没多冷硬的心,在此刻彻底软了下去。
都是冤孽。
“我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什么孽……”
他骂道,从邵逾白的怀里回过身,单手扶住那张布满泪痕的俊脸,任由泪水滴在掌心,咬牙吻了上去。
第41章
近几日的紫禁城, 时常有惊雷传来。
算不到具体是什么时候,只听人说,有个从荆州常雨县来的商人, 带着份折子走进燕京。
折子上尽是荆州刺史的所犯罪行,劫掠民女, 搜刮民脂民膏, 与众多地方官员沆瀣一气, 结为党羽, 致使荆州人民苦难深重, 常有卖房卖地、卖儿卖女的惨事。
折子一道道地递上去, 最后落到皇帝手里。
皇帝观之, 雷霆震怒,下令查检荆州刺史及其党羽,问罪其族人。
刺史在狱中深感其罪, 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还将火一把烧到了京城。
现如今, 京城人都在私底下偷偷传言说前些日子的荆州水灾、前年的饥荒、还有三年前的虫灾, 都是万丞相万朝玉一手谋划的。
一日深夜, 御林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包围万府, 将万朝玉连家人一同抓捕, 其岳父, 征西大将军、秀州巡抚、江浙总督顾佑同样被株连入狱。
第二天早朝时,数名言官一同上书,弹劾万朝玉及顾佑谋逆之罪五、狂悖之罪六、忤逆之罪八、僭越之罪十二、欺君之罪十八, 条条论律当斩。
皇帝稳坐高台之上,听完言官弹劾后一言不发。
次日, 皇上下旨命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一同办理万顾案,御史台从旁监察。
半月后,三师会审结束。
万朝玉、顾佑判谋逆之罪,念曾于社稷有功,赐自尽。
其家眷,年满十五岁者一律问斩,其余流放戍边,女眷或贬为官奴,或贬为庶人,不一而论。
万朝玉、顾佑二人认罪伏法,不日便自尽而亡,尸身被丢到了乱葬岗。
只是坊间有传闻说,在行刑前一夜,有一黑袍人冒雨前来,与两位囚犯夜谈许久,黑袍人走后没一会儿,那二人便痛极狂叫、行态疯癫,叫着什么“余”什么“鬼”,不久便没了生息。
第二日狱卒前去查看时,发现两个囚犯均是口鼻出血、十指尽碎,仿佛受尽酷刑折磨而死。
不过只是传闻。
一个月,审讯、抄家、流放、问斩,京城上方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官员人人自危,生怕查到自己身上。
等到阴云散去。有几个眼明心亮的官员忽然发现,在万顾案中皇上的种种举措命令,颇有当年之风。
莫不是之前一直被奸臣挟制,如今终于翻身,又可以一扫腐朽荒唐,专心朝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