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余逢春向里看了一眼,转而嘱咐道,“务必看好他,等陛下无事后,我要亲自审。”
“奴才遵旨。”
陈和领命退下。
第39章
余逢春重新回到床边, 滚着点热气的血彻底冷却凝固,在床边布料上凝结成深褐色的喷溅状色块,与那日余逢春在深山庙宇的墙角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0166悄然开口:[如果下毒之人的背后主使是万朝玉, 主角为什么不杀了他?]
“为什么要杀?”余逢春反问。
他累得很,耷拉着眼皮靠在床头, 胸口好像有一千根针在搅动血肉, 密密麻麻的疼。
低低咳嗽一声, 余逢春道:“万朝玉虽然有反心, 但他足够好用, 只要别动歪心眼, 治国是一把好手, 邵逾白用得很顺,况且&ash;&ash;”
话语似一根将断未断的棉线,悬在余逢春心口的那泼热血上, 摇晃着低出更暗更痛的红色。
况且邵逾白身中剧毒, 死意已决, 根本没想过求生。
万朝玉好用, 那就用着, 死前杀掉就好了。
他从没为自己留活路, 决意要自私一回, 陪先生一起去死。
这些话余逢春没说出来, 但凝重的沉默已经让0166感受到许多, 片刻后,很聪明的小系统转移话题:
[……骤然封宫加之停朝,外面的人会不会意识到事态有变?]
余逢春把人往床内侧推了推, 自己盘腿坐在床边。
“不会,”他说, “等雨小些,陈和会去宣旨,他有分寸。”
邵逾白不是那种把国事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每隔十天半个月,总会停朝几日。
只要卫贤没跑出去,消息仍然封在大明殿,不会有人把停朝和皇上病重联系在一起。
且余逢春已经从陈和的回禀中推测出来,此次邵逾白毒素积累至于毒发,并不是卫贤与幕后指使一起商议后的结果,而是卫贤情绪上头后的私自报复。
不然早该里应外和夺了皇位,何须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人报信?
这恰好就说明下毒这件事是卫贤自作主张的,幕后人毫不知情。
而这就非常好办了。
余逢春清清嗓子,手指在床单纹样上胡乱滑动。
“自古,争皇位就靠两样。”
他举起两根手指。
“一是人,二是钱。”
“只要这两样齐全,再难的险关也有攻克的一日,再高的皇位也能爬上去,可如果再往细了说,靠的无非就是人。”
胸口忽然闷痛一下,余逢春叹了口气,忍住,继续说:“只要手里有人,别人的粮食也能抢过来自己吃,别人的钱也能抢过来自己花。”
“而在如今的京城里,邵逾白就是那个手里有人的人。”
顾佑虽然有权有势,但他的势力在江南,京城还是邵逾白说了算。
若没有细致的谋划,凭他和万朝玉,想名正言顺地争得皇位,难上加难。
确定0166理解后,余逢春轻声说:“所以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
卫贤为什么会叛变?
是一早便怀有异心,还是之后的某天忽然被策反?
这个答案大概就藏在0166还未勘察结束的资料中。
……
到了卯时,下了一夜的大雨隐隐有减缓之势,余逢春撩开挡在窗前的布帘,看到天边显现的清亮白光。
明处的邵和军只有三两个,暗处藏了不知道有多少,0166检测后给出的答案是,如今的皇宫被围得像铁桶。
半个时辰前,宣旨完毕的陈和回来禀报,说又逮着两个藏在水车里想混出去的。
余逢春照旧让陈和把他们捆起来关好。
此时天光熹微,余逢春熬了一夜却没多少困倦,盯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看了许久,等衣衫上都沾满雨水的潮气和凉意,才关上窗户,踱步到榻前。
邵逾白还在昏睡中,气色比之前好上一些。
仍旧惨白的脸上,只有一块红痕,隐隐肿起,那是余逢春之前巴掌落地的地方。
盯着那块红痕,手掌自动回忆起那一巴掌带来的些微痛感,余逢春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