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昀沁不一样,她出身顾家,是正宗的豪门之后,即便是嫁与当朝丞相、京城贵族,也够得上一句门当户对。
且她的父亲如今也在朝中,不比万朝玉官衔低多少。
因此面对万朝玉时,顾昀沁从不唯唯诺诺。
“圣上多信任你,自古哪有在朝堂上以私人称呼相称的,也就你一个能让皇上叫你师兄。”她继续说,“他才不会杀你呢。”
万朝玉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这也难说,皇上近日愈发喜怒不定,我也看不穿他。”
说着,他想起了那日在御书房里邵逾白说过的话,如此惊世骇俗,即便是万朝玉,也难免要心悸一刻。
只是这话太过隐秘,万朝玉不敢告诉他人,生怕再引出别的麻烦。
可是他的谨慎,落在妻子眼中,便是踟蹰不前。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顾昀沁不满地皱起眉毛,再次开口前先向四周了扫视一圈,确定外面有签了死契的家奴把守之后,她才道:
“而且我不得不再说一句,夫君,你当时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去找那副画像?说句不好听的,这简直是自找麻烦,我已同你说过许多次,那人肯定是死了,夫君为何就是不信呢?”
单看顾昀沁说话时的神色语气,就知道这对夫妻不是第一次谈这些事。
万朝玉没有生气,他放下茶盏,靠坐在椅子上,叹息一般开口:“总得确认了我才能安心。”
八年时间,世事境迁,邵逾白从不曾主动提起那个人,可只要与他近些的,都知道余逢春对他有多大的影响。
万朝玉不想让计划出现任何意外,更不想让快死的皇帝再疯上最后一回。
“夫君实在不必忧心这个,”顾昀沁轻声说,
“那味毒药,父亲在老家时曾抓了许多人去试,也找过许多大夫去问诊,均说无药可救,就连当时已退隐的太医院院判也被我们找去,问他毒药成分,他钻研许久,也没有收获。”
细软白净的手搭在万朝玉的肩膀上,顾昀沁并不觉得刚才的那句话有什么不对。
“况且宫中那人不是说了吗?再未见过余逢春。如今皇上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只怕再过几年就真的撑不住了。
“余逢春当年可是将一整杯毒药饮尽,如此毒性,他怎么可能撑得住?”
万朝玉闻言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妻子。
顾昀沁笑得温柔甜美,可正是这笑容里,却藏着寻常人一辈子也窥不见的狠辣阴毒。
世人皆万朝玉一则鞠躬尽瘁,乃人臣典范;二则体贴妻儿,温良有礼。
其实不光是因为他岳家势力庞大,也是因为私下里,顾氏不光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同伙和谋臣。
顾昀沁道:“夫君谨慎,这不是坏处,只是依妾身看,有些时候还是要果敢一些的。”
“……”
察觉到万朝玉已有松动之势,顾昀沁接着柔声说:“若当年夫君没有铤而走险,装作余逢春的学生,今日哪有这么开阔敞亮的局面呢?”
再提起当年事,万朝玉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紧张忐忑没遇见,尽是得意之色。
他不为欺君恐惧,只觉得是自己技高一筹,才能骗过那位聪慧精明的皇帝。
他点点头:“夫人如此说,也有些道理。”
顾昀沁的笑容更深了,顺势道:“说来也是,余逢春没有眼光,夫君如此优秀博学,他竟然瞧不上,怕是只想博个帝师的美名吧!”
万朝玉闻言也冷笑一声:“如此沽名钓誉之人……”
“正是!”
顾昀沁连连点头,站起身来:“夫君不要为这种人浪费精神,再过几日,朔秦使臣就要到了,妾身听闻陛下与那使臣不和,夫君若是有意,不妨试探一下。”
语罢,她没再关注放在桌上已经凉的汤羹和点心,仿佛那只是她用来和万朝玉说话的借口,如今话说完了,借口也没用了。
微微一躬身,顾昀沁转身离开,留万朝玉一人在书房,盯着桌上凉透的点心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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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朔秦来朝。
比人先到的,是朔秦的贺礼。
大明殿内,各色珍美宝石在余逢春面前整齐列开,一片璀璨闪亮,反射出来的昂贵华光,让普通的黄杨木桌都跟着奢华起来。
余逢春手里被人塞了个精巧精致的小盒子,从桌尾往前走,看上哪个就放进自己的小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