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和去交第三道手令,余逢春在后面等着。
他注意到,看守的侍卫中有两人对待陈和的态度很不一般&ash;&ash;其余侍卫对待陈和,行的是宫礼,但那两人行的却是军礼。
这意味着他们是邵和军的人。
邵和是皇帝亲卫中的亲卫,本不该派来守卫内狱。
邵逾白这样做,八成是因为关在里面的犯人身份重要,要万分小心。
手令交接完毕,陈和笑呵呵地走回余逢春面前,昏暗的光撒在他身上,多了几分诡异之感。
他没有直接让余逢春进去,而是说:“奴才今天说句实话。”
“……”
“前几日奴才对江大夫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心,但奴才实在没想到,陛下会对江大夫如此信任。”
余逢春无声迎上陈和审视的目光。
“皇上自然有皇上的考量。”
听见他这么说,陈和沉思片刻,而后眼神一变,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快开。
他略微一躬身,语气和缓:“是奴才多嘴了,要是江大夫能为皇上分担一丝忧愁,那奴才万死也难报江大夫的大恩。”
陈和看似亲切,可和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他最多疑,好在他的多疑也是向着邵逾白的,余逢春没意见。
“我可以进去了吗?”余逢春问。
“可以,请。”
把守在门口的侍卫动作一致地向两边让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余逢春嘱咐0166打开录像功能,随后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守卫把持的内部牢房,比起之前那些,规格更齐整,也稍干燥些。
余逢春走到牢房前,刚一站定,就看到其中一名囚犯扑到栏杆前跪一下,一边大哭一边用力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他哭得凄惨,俨然已经绝望,头上早就磕出了血,血又凝固成块,变成黑且腥臭的污渍。
“奴才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偷大明殿的东西,可奴才的家人真是无辜的,皇上要杀要剐,奴才绝无怨言,只求大人留奴才家人一条命,放他们一马!”
此言一出,其他三名囚犯也爬到离余逢春最近的那面墙前,哭着哀求。
一时间,窄小的空间里哭声遍地,吵得人头疼。
余逢春从他们的哭求中听出了什么。
他问道:“你们是前些日从大明殿偷东西的下人?”
最开始出声的那个人连连点头。
“是,就是罪奴!”
余逢春和0166都安静了一秒钟。
之前长宁说大明殿出了盗贼,查出后被皇上乱棍打死丢了出去,说的应该就是他们四个。
但打死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盗贼其实被囚禁在了宫廷内狱中。
余逢春终于知道这次下内狱能给他带来什么。
他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在原地左右寻找,等发现一张立在角落的椅子以后,余逢春抖抖衣摆,将椅子提到正中间放下,自己施施然地坐上去。
“你们都是常雨县人?”他先确认道。
“是!是!”
一名之前从未开口的人大声说,“奴才虽没在那里长大,但祖籍确实是荆州常雨人。”
其他人也忙不迭点头称是。
“什么时候入宫的?”
“奴才四人,均是定熙三年入宫。”
有意思,四个人均是荆州常雨人,且同一年入宫,在大明殿伺候,又在五年后因偷盗皇宫财产被捕。
太过巧合,反而显得刻意。
余逢春手里拿着一盏用于照明的烛火,听完囚犯陈述以后低下头,百无聊赖地用手拨弄烛火。
囚室里阴暗无光,烛台就是唯一的光亮。
余逢春坐在中央的椅子上,周身覆盖阴影,唯有那盏烛火带着些许暖光,给拨弄烛芯的时候投下更鲜明的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