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舒眉朗目,平静道:无碍,男女之情,人之常理。宣公子正值青春慕艾的年纪,喜欢看这些书也是无可避免的。
燕三郎道:看这迹象,她刚离开没多久。
定是故意躲起来了。
燕三郎实在了解宣本珍。
望舒如此大张旗鼓地寻她,只怕是适得其反。
想来,宣公子定在周围徘徊,也怪我思虑不当,此番怕是吓着了她。
郑太素忙道:欸,圣子大人说的是什么话?您关心她,那是她的福分。
一行人说着话,从号舍出来,继续找宣本珍。
宣本珍岔开腿坐在树枝上,盯着地面的人到处转悠,可开心了。尤其燕三郎那个笨蛋,还跑到藏书阁的方向去了。
下面的人她差不多都挺眼熟,唯独郑太素旁边那个穿淡蓝广袖纱袍的男人她不认识,看郑太素如此恭维他,想来就是传闻中的圣子大人了。
她眸子一转,计上心头。
*
望舒正转过头听公孙先生说话,忽然,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是以,常人并未发觉。
他视线在地面扫过,是颗松果。
再环顾一圈,后方不远处有颗高高的松针树。
他唇角微勾,看来,猎物自投罗网了。
*
宣本珍见他没反应,觉得他是个傻的,一连又扔了他三五颗松果,直到树洞空空如也。
她正寻思再找找东西扔望舒。
谁知,松鼠回来了,一看破产的家,当场炸了!
它吱吱一叫,猛地咬了宣本珍臀部一口。
宣本珍猝不及防,身子一歪,从树上掉下去。
啊——要死了我。
她害怕地双手捂住自己眼睛。
身体急速坠落。
宣本珍以为自己会变成一滩肉泥,岂料,落入一个萦绕幽幽檀香的温热怀抱。
*
望舒听闻动静的第一反应朝松针树奔去,他动作太快,其余人都没反应过来。
下一瞬,宣本珍已经被他稳稳接住。
她很轻,身子出乎意料的软,是琉璃屋里养出来的娇贵模样。
心脏扑通扑通跳,看来吓得不轻。
宣公子可有恙?
宣本珍还没回过神,忽听一道朗润男声响起,带着亲切的关怀之意。
她没听过这道声音。
宣本珍将手放下,抬眸望去,瞧见一张精致且具有神性的漂亮脸蛋,眉骨高耸,微微簇起,目含担忧地凝望她,耐心地再度唤:宣公子?
此时,温语如跑来,九郎?你怎么样?
望舒将她放落地,等她站稳才松手,十分妥帖细致。
表姐,我没事。
温语如将宣本珍护在身后,朝望舒道:多谢圣子大人救了我表弟。
望舒姿态从容,和缓道: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他侧眸看向宣本珍,宣本珍眸光复杂地盯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有点顾虑。
半响,她不情不愿道:谢谢你救我,否则我就死定了。
望舒轻轻微笑,一点问责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像朋友交谈那般问:怎么爬到那么高的树梢去?
宣本珍当然不会说真话,书上说,站得高,看得远。所以,我就想爬上树俯瞰整个国子监。
登高望远,宣公子好雅兴。
郑太素等一众师长走近,宣九郎,再有下次,我定要狠狠罚你。
宣本珍吐吐舌头认怂:我不敢了还不行吗?
望舒对郑太素道:既然人已然寻到,趁天色尚早,我们回去开经坛会。
宣本珍想溜,温语如握住她手腕,宣本珍只好乖乖跟着一道去了。
坐在下首,望着上头讲论经书的望舒,宣本珍百思不得其解。
李不言凑近她,跟她咬耳朵:我哥以前同我说,圣子大人德高望重,我还不信,现在见到真人,他喟叹一声,由不得我不信咯。
何以见得?
宣本珍搞不懂大家为嘛如此推崇望舒。
李不言跟倒豆子一样叭叭跟她述说。
例如,前年惠州闹鼠疫,望舒亲身深入民众,救治伤员,埋葬亡者,携弟子为其诵经超度。
再例如,去年阳朔镇的万缘桥年久失修坍塌,百姓过河不便,恰逢望舒去当地的海潮寺普法,他巧施智慧,从吝啬的当地豪绅手中筹得一万一千两银子,把桥重新修起来,百姓对他感激不尽。
……
总之,望舒升任圣子三年以来,比历代圣子都要更加亲民,为民奔走办事,因此,信徒极广,隐约有盖过国师鹤龄的迹象。
这一听,他倒像是个极好的好人。
宣本珍深以为然地点头。
如果我说,你拿东西扔一个人,那人却不计前嫌,反倒在你危难时刻救你性命,这样的人,是什么人?
李不言道:这还用说,那绝对是个以德报怨的大好人!
寒山问拾得:‘若被谤、辱,如何处置?’拾得答:‘忍他、让他、避他、耐他、敬他,几年后你且看他。
台上,望舒声音朗然。
宣本珍被他吸引,注意听他言语。
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高;大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深。惟有宽容大度,才能庄严菩提;惟有宽容大度,才能成就一切。
以德报怨,乃是结束一切怨恨的根本。用道德去感化,不要生起怨恨心,以怨报怨永远不能化敌为友。
原谅别人,就是给自己心中留下空间,以便回旋。
宣本珍被他洗礼了。
眼睛一亮,原来如此!
她知道了,望舒喜欢以德报怨。
通俗点来说,他是个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十分好欺负的软蛋。
所以,她要使劲欺负他,让他哭爹喊娘地滚回崦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