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汉子将碎渣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在土中,一旁的戚大见戚长夜一直盯着地看便出声为他解释起来:“这样夯打出的地基会更结实,也会比纯土壤夯打出的更加防水更耐潮气些。”
戚长夜点头,只觉得这些古人了解的东西其实一点都不少。
戚长夜共在村里找了两个人做饭,一个是大伯家的渔哥儿,另一个则是个瘸腿寡夫郎,戚大伯同他提过这夫郎的事情&ash;&ash;几十年前从外村嫁到杨溪村里,偏偏命不好摊上了个不正经的汉子,吃喝嫖赌样样都做,稍有不满就发泄到自家夫郎的身上动不动将人打的遍体鳞伤,这一条腿就是被那汉子给一脚踩断的。
虽然后面接了回来,但这辈子也只能拄着拐行走了。
不过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没过几年汉子就在酒后一头栽进了引水的沟渠里,喝的醉醺醺地在潮湿的水沟里睡了大半个晚上,回家以后就染了寒症,没过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只留下了寡夫郎和他刚满月的孩子。
后面的日子也不太好过,戚家爷奶当年正值壮年在村里都时不时地被人上门打秋风呢,这寡夫郎就更不用提了,他家的地都被汉子拿出去换酒钱了,一瘸一拐地也做不了什么重活,总之闹出了不少事情,差点就逼得人抱着孩子去跳河了,也是一个苦命的人。
戚奶奶见戚长夜要招人做饭,想来想去就推荐了他,这夫郎虽然瘸了条腿但灶上的功夫着实不错,刚嫁到杨溪村里时就因为一手好菜出名,这些年来就靠着接些缝补杂活和村里人的办事席面过活,只是做些盖房工队的饭菜根本算不得什么。
戚长夜没有拒绝,让人过来先试上几天。
阿古到的要比村里的汉子们晚上一会儿,与阿古同行的还有一个给他打杂的汉子,毕竟这两人要从镇子里出发,走到杨溪村找到戚家也耗费了不少时间。
戚长夜见他们过来,也没再在打地基处久待,走上前去寒暄了几句后就带着人去研究井位了。
瘸腿夫郎来的要比阿古他们还晚上一些。
他瘸了一条腿,走路只能靠着两根快要磨的包浆的拐杖,趔趔趄趄地朝着这边一步步地挪了过来。就算是没断的腿也不能久站,走上几步就疼得厉害,走上几步就得缓上一会儿,偏偏戚长夜家住的又远又偏,从山脚戚家到村尾的距离都够横跨大半个村子了。
戚长夜正同阿古说话,远远瞥见了远方的身影。
瘸腿夫郎要比戚大伯再小上几岁,不过外貌看着却同戚奶奶差不太多,身边跟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搀扶着他,正是险些就被瘸腿夫郎抱着投河的那个孩子。
不过那时候小丫头还在襁褓里呢,一转眼那汉子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村里人都直接叫他“瘸腿”“丧门星”,戚大伯说可以用远夫郎来称呼他。
远夫郎今日其实起了个大早,天刚亮就摸黑出门朝着戚长夜这儿赶,只不过路上遇到了几个村中的无赖孩童,被拿石子劈头盖脸地砸了好几下,红丫头气不过上去理论被那几个孩子狠狠地推了一把,这才耽误了来的时间。
这一路上远夫郎心中都惴惴不安的。
戚五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远夫郎实在是畏惧着他,尤其是戚五和红丫头他爹一样吃喝赌钱,远夫郎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止不住地想起那个可怕的汉子,总觉得戚五就是那汉子的翻版,稍有不顺就也能毫不留情地扇打过来,一拳头下去能将人打的满头满脸都是鲜血。
他是真的不想过来,他也不相信戚五能改好,戚奶奶去找他时他就控制不住地抱着红丫头颤抖起来&ash;&ash;可他家里实在是没有能吃的东西了。
浆洗这活谁都能做,席面这东西也不是时时都有的,就算接了一次又能赚到多少银钱?村里人都知道他家穷苦没有底气,有些村人甚至将价格一压再压,他从早到晚拖着病腿忙活上几天,最后只能得到几碗施舍般的剩菜和随意丢在地上的几枚铜板……红丫头日日都饿着肚子睡不着,远夫郎只能低声下气地去求村里人再给自己点活做……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强忍着对戚五的恐惧应了下来,他并不敢奢望那每日十五文的工钱,只盼望着对方能真的包了他的午饭,盼望着能找到机会偷藏上一点回去带给红丫头吃。
故而他特意起了个大早,一门心思地想着早点过来给主家留下个好的印象,却没想到……反而成了最后到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