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便有所不知。”其中一人插话道,“当年那魔头还未曾得了失心疯之前,可是人人称道的正道骄子,均要敬称一声却尘君的。听闻那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颜色,不知引了多少仙子的芳心。只可惜人有不慎,误入歧途,最终落了个那般下场,当真是可笑至极。”
“什么叫做误入歧途?”那人便争辩道,“明明是早已包藏祸心,而后时机成熟罢了!若是当真有一颗为这天下苍生的慈悲善心,他又如何会做下那等残忍之事,甚至连同门师兄长辈都敢痛下杀手!”
另一人争辩不过,便将目光转开,投到沐羽身上,道:“不知阁下又是如何看的?”
沐羽怔忪片刻,摇头答道:“斯人已逝,往事已矣,又何必多加争论?过去的事,便就这么叫它过去罢。”
他话音方落,却忽地自身后传来一句冷冰冰的男音,接话道:“若凡事已成过去,便要盖棺定论。那这凡尘世间种种,又该凭生多少不公不正,冤假错昧之事?”
沐羽听到这熟悉声音,顿时愣在原处。他一时间竟不敢转过头去,直视来人的眼睛。
围在他身旁的那几位修士,听到这话原本颇为不快,却在回过头的一瞬惊讶出声:“……钟岛主?!”
他们话音方落,果然又自一旁响起了一声叹息:“哎,我邀你来我莲华岛,却不是叫你来与这些小辈们互相挑衅的。虽说此话并无差错,你这番出言,却是不妥。”
那人悠悠说完此话,又笑意盈盈转向沐羽,温和道:“又见面了。”
沐羽抿唇向他微微一揖,道:“见过钟岛主与……”随后迟疑片刻,又望向他身旁那人。
来人一袭白袍,玉冠束发,身后负一柄青色长剑。剑鞘花纹古朴,自有一股浑厚内敛的锋锐剑意,一瞧便知那长剑名讳&ash;&ash;正是昔年斩神诛魔的神剑,御神。
自然,这来人身份便呼之欲出&ash;&ash;
沐羽在心中长叹一声,将眸光偏开,垂眼礼道:“……沈掌门。”
对方将目光从他身上漠然扫过,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十年时光眨眼而过,当年那抱着他不知所措、惶然流泪的少年,如今也已变得成熟而稳重,颇有一门之主的气势与风度了。
钟鸿咦了一声,随后冲沐羽笑道:“阁下昨日还喊我瑾阳君,今日怎么便成了钟岛主?说来昨日我便觉得与阁下颇有几分缘分。今日再一瞧,果真如此。这莲华岛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竟能如此轻易便与阁下再会,便足可见阁下与本门颇为有缘。昨日听闻阁下乃无门无派之士,不知可有意加入我莲华岛门下?”
话罢,又朝一旁沈霜道:“沈贤侄,我昨日与你说的那人便是他了。你瞧,可是如我说的一般?真真是像到骨子里去了!”
沈霜闻言,将视线停在沐羽身上,微微一滞,眼底飞快闪过什么,却是寒声道:“瑾阳君,闲事莫要多管。”
“这你可便冤枉我了。”钟鸿笑着摇头,又对一旁喏喏不言的那几名修士道,“还是快些赶去集会处为好,否则这位沈掌门,可不是寻常那等容易说情之人。”
那几人赶紧应了,匆匆便朝那集会处赶去。沈霜淡淡瞥他一眼,却是未在辩驳什么,只是走到垂眸不语的沐羽身旁,哑声低道:“阁下方才那般话,却是不对。”
沐羽面色不变,只问道:“不知掌门何意?”
沈霜道:“我原想过,若是本人意愿如此,那便让一切事实尽数掩去,时间自会予他一个公正。可如今看来,却是我自作多情,徒生笑话罢了。若是他本人不愿去挣,旁人也无意予他公正,那这诸多污名传言便只会在他身上愈演愈烈,愈深愈浓。终究会变成一团抹不去、擦不净的浊渍。待到连那些记得他所做之事的人也尽数逝去,那这世间,又谈何会予他半分公正清白?”
沐羽微微一怔,不由抬眸望向沈霜。
昔年他离去之时,眼前人仍旧是个意气少年,虽颇受磨难,眉宇间却仍有几分天真稚嫩之色。如今十年逝去,他仍是旧般模样,而沈霜却已长大成人,甚至比他都还要高上一些了。只是话语间多少还残留了少许的少年意气,倒是令人颇为不禁。
他思忖再三,正欲开口回答沈霜质问。却见钟鸿微微沉了脸色,将沈霜一把揽住,淡淡警告道:“沈霜,此话在私下说了便罢,我亦懂你心中愤懑。只是今日不同往常,若是你那心魔控制不住,便休要怪我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