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
阿姝费力地笑了一下,垂眸看了眼胸口的弩箭,姐姐,有点疼啊……
元姬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不能接受,更不能容忍这个孩子就这样羸弱又凄惨地倒在自己怀里,她抬起手想要触碰对方,掌心在对方的脸颊和肩胛上方虚虚地徘徊良久,却始终不敢实打实地触碰。
仿佛她怀中的女孩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小仙子,如果被自己触及,她就随风飘散了。
元姬的双手终究化作拳头,恨恨地砸向地面:尹清徽!
尹清徽唇边浮着一抹冷笑,走出几步来,是叫我来补刀吗?你别急啊,弩箭贯穿胸口,她活不成了。补不补都一样。
你!元姬还要再说,却见尹清徽再次抬起了弓弩。
她惊慌地环抱住秦姝,绝不允许她再受伤害。
啧,你这时候还挣扎什么?我补刀只是图个心安,都说了这一箭补不补都没区别。
住手!
在尹清徽再次想要强行补箭时,殿外终于传来一道声音。
尹清徽收了弓弩,颇为悠闲地瞟了眼踹门而入的男子,少将军,看来主人还是没留住你啊。
谢行周匆忙地查看了眼奄奄一息的阿姝,才愤恨地朝尹清徽道:滚开,我现在要带她们走,拦我者死。
尹清徽摊了摊手,却没有相让的意思,只道:主人知道你这两日一直待在九层台,更知道你爱慕她。
所以呢?
但主人没有和少将军计较,少将军应该领主人的情才对。尹清徽道:而不是在这,坏主人的事。
谢行周收回要去抱阿姝的手,站起身来,步步紧逼尹清徽,只用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你们背着我,设局杀我心爱之人。就没有想过我会因此不配合他的行动吗?
尹清徽像是安慰般的,这世间的女人那么多,少将军要舍了江山,做个情种吗?少将军不要误会了,大业将成,不仅是主人需要少将军,少将军更需要主人,咱们可是互相成就的关系啊。
可是秦姝已经这样了!谢行周话中带着颤音,内息大乱,身受重伤,即便侥幸能救回来,也起码卧床数月无法起身,她对大业已经造不成威胁了,不是吗?既已算不成敌人,我便想要搏一搏,救我心爱之人一命,连这么简单的要求,你们都不允许吗?
尹清徽思忖片刻,无奈地后退一步,招呼其余活着的黑衣男人:撤!
敌人尽数离开,谢行周终于泄了口气,转身走到阿姝身边,歉意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阿姝掀了掀眼皮,声音微弱,胡说……明明就,刚刚好。
谢行周紧蹙着眉,盯着她从背上贯穿胸口的致命伤,想要伸出的手颤了颤,别过头去,掩住眼中的泪,只说:我用你的名义,破格将马车停在殿外,这就带你出去。
阿姝沉重地点点头,做得……好。
如今有资格在皇宫内骑乘的人不多,秦姝算作一个,虽说平日里鲜少做这种张扬之事,但眼下皇帝对她宠信,她在皇帝那里还留了个骄纵使性的印象,即便破格使用马车,也不会让皇帝有太多怀疑。
至多是派人问问她进宫了怎么不来看他。但只要此刻出了宫,藏住她受伤的真相,其余的对秦姝来说就不重要了。
姐姐,回家。
阿姝这一路上的状态都很不好,她想强行控制精神不要入睡,却也抵不过袭来的倦意。再清醒时,是九层台内的军医为她拔箭,她被生生痛醒,入眼便是众人紧张的神色,和军医无奈地摇首。
入箭太深,实在是……
簪月疯了一般揪着军医的领子,你们不是替主子处理过很多次这样的伤口吗!不是应该很有经验才是吗,这次怎么不行了,你说啊!
军医无奈道:殿下内息本就不稳,动了武便是雪上加霜,何况这次的箭是近身发射的弩箭,对身体造成的破坏力和殿下特制的箭怎么能一样?
那你就要看着主子死吗!
簪月。阿姝轻轻唤道。
簪月如梦初醒,松开了揪人衣领的手,飞扑到床边哭诉道:殿下……殿下,你哪里疼,你告诉我……
秦姝费力扯了扯唇角:不疼了,哪里都不疼了。
军医垂首在一旁,躬身沉重道:殿下。
我知道,这次难为你了。秦姝道,没关系的。
军医叹了口气,只说道:下官已为伤口做了处理,但殿下此次的凶险,真的要靠自己挨过去了。
秦姝闭了闭眼,没有再说话。
军医缓步退了出去,谢行周与桃良紧随其后,三人到了门外,谢行周才低声问道:殿下这次,还有几成的……生路?我可还能做些什么?若有什么药比较难找,我……
军医摇摇头,不足一成,所以此刻任何药都没了效用。今夜是最凶险的,若殿下有生念,或许……
房内的簪月显然是听见了这话,倏然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将里面唯一的一颗丹倒在手心,她靠近秦姝,轻声哄道:龟息丹不仅有假死功效,更能帮你吊着一口气,延缓伤势的扩散,殿下张嘴,我们把药吃了好不好……
秦姝掀了掀眼皮,将头别到一边,无声地抗拒着。
吃了它,说不定能保你的命啊!簪月急得直哭,难道武功和亲手报仇……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吗?等你好起来了,稳坐后方指挥军马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你就不能有自己的私心吗?
元姬一直在门外守着,此刻听见屋里动静的异样,想要踏入,却被谢行周抬手阻拦。
两人对视,还未等元姬开口,谢行周却又将手放下了。
元姬知道他都是为了阿姝,顿了顿才道:多谢。
她踏入那道门时,正巧碰见秦姝费力抬起手,怒而将簪月掌心的丹药挥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