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笙有些头痛,暗暗伸手借力于身旁的梁柱,应道, 什么军报, 阿姝慢慢说。
秦姝眉头起了一分皱, 对他的状态似有察觉,可想到今日要做的事还有太多,她又不得不将那份担忧压下来, 随行在他身后, 一同入了正殿。
在看着刘笙坐稳于正座之后, 她才道,九层台金武司, 已有大半回京了。
男人点点头,不觉有他。
昨日夜里, 淮安王起兵奔京。秦姝道,是为, 清君侧。
刘笙扶额,理所应当地觉着是和祁牧之那等人一样, 对于他重用孙无忧而不满罢了,言道,他又在闹什么?在京外徘徊那么久,朕都一直懒得惩处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吗?他满意着呢。秦姝讥笑一声,前些日臣给青霄下了令旨,命他速速了结京外的事儿,好回京随军出征北魏。哪知淮安王殿下是个手脚麻利的,将家眷留在营帐里任其生死,独自带着亲卫逃脱回豫州,且以此为起兵的旗帜,鼓动豫州军向京城进军,杀了臣这个蛊惑君王、屠杀宗室贵眷的佞臣。
得了这么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陛下觉着,他会不满意吗?
刘笙的灼灼目光朝她望过来。
若剑指孙无忧,那便是辅臣独大;若剑指辅臣,便是替他扫了前路。唯有,杀秦姝...
淮安王才有乱中取胜的可能。
年轻的帝王脸上净是讽刺,朕这个二弟,对皇位还没死心呢。
秦姝抬眼与其直视,而且是这个关头。
刘笙顿时惊醒,许青霄人呢?
他还算机灵,昨夜随军一道回来了。秦姝道,再晚一步,被缠上的话,就真误了陛下的大事。
刘笙的双肩稍稍放松下来,惊后便生怒意,若说他此举没有京中人给他通风报信,谁会相信?可见京中人心动荡,从未向我。更可恨的是,连那混账也敢觊觎朕的江山...
秦姝躬身俯拜,臣会彻查。
刘笙一挥大袖,查!要把所有背叛朕的人,统统都查出来,剥皮抽筋——泄我之恨。
要叫藐视他,藐视皇权之人付出代价...
要让他们怕,让他们顺从,让他们闻风丧胆...
女子眉心一动,陛下登基不久,正好又赶上魏军来犯,人心浮动是正常的,想要平息京城里的声音,说难也不难。
臣请旨,替陛下打赢这第一仗。
臣会让天下人都知道,京中的实力,是远超于任何地方州郡的。只有此仗大捷,京都和各地州郡才会明白,地方军的能力仅仅能够支撑守卫地方。想要冒犯京都,唯有一死。
到时,即便是立场不坚的人,也会看清形势,臣服于陛下。秦姝沉声道,这比抓了人来惩处,要更有力。
你是在保那些,试图将朕拉下马的人吗?刘笙淡淡问道,眼中有些情绪掠过,见阶下女子不可置信的抬头,他才先将这茬作罢,接上她方才的话,你要亲自带兵,是京中无人了吗?
秦姝那双凤眸向上一扫,言道,陛下知道的,许多老将军已然不能再战,朝中得用的武将匮乏,臣与谢领军的意思是,把力量聚集到北境去。毕竟,魏军善骑,那数十万的铁骑可是比几万豫州地方守军要精锐得多。
刘笙轻嗤一
声,原是已经与谢骁决定好了,那还问朕作甚?既有了定论,你就亲去罢。
秦姝暗暗松了口气。
朕要你,取他首级来。刘笙道。
他很清楚,斩杀亲王,对于秦姝而言会得到什么。
可他想看看,秦姝是否真的到了,全不在意口诛笔伐、万世污名的地步。
是否真的...对她的根基,她的声望,她在京城里的一切,都舍得下。
不过这次,他倒是真的算准了她。臣领命。她毫无游移,叩首一拜后,提襟便要起身离去。
刘笙心中气极了,他又恼又恨,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再一次漫上心头,他望着那向后退步的身影,倏然一喝,秦姝!
秦姝闻声顿足,面不改色,静待他的指令。
你是真的,一丁点的宗法礼教都不顾吗...
秦姝不能明白他的话。尤其是这句宗法礼教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显得突兀又奇怪。大宋立朝两年有余,需要整顿这片土地曾留下过的太多弊制,诸多变革之处又很是耗费人力心力,她哪有闲情去关注什么礼教。
武帝也没教过。
刘笙看着她困惑的神情,忍不住自嘲出声。遇事需决断时,她是那般的果决善断,从不左右顾看、不寻求庇护的样子像是天底下最聪慧坚韧的人。可一旦论及情字,她便是这样的懵懂,连他在与她计较什么,都看不明白。
他又在与她计较什么,又该与她计较什么呢?
他哑然了良久,最终才道,他是亲王,此番又是冲你,你若真替朕杀了他,连叫他辩白的机会都不给,宗室难以饶你。
这句话,秦姝倒是听明白了。
她拱手道,宗室难以饶恕的,是项安长公主。
希望宗室来讨个说法的时候,臣只是秦姝了。
陛下,臣不是不愿意容淮安王辩白几分。她直起身前,又道,淮安王起兵五万,代表豫州已空,日后更难以对北境的我军起到后援作用,这是对战事的第一道不利。
臣降服豫州军,也需要向京营调兵,至少两万。这便又是从去北境的大军中抽调,乃第二道不利。
其三,臣愿速战速决,可战事难料,臣也不敢担保会离京多久,若是这期间有人趁京都空虚而对陛下不利,京都又该以何力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