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丰年替她翻了一页,声音放轻了问:好点了吗?吃药了吗?
陈嫂熬了汤,喝过后好多了。沈元夕回答。
她昨晚回来后,咳了半晚,自小照应她的几个年轻小嫂子们天不亮就熬汤煮药。
没事,你好好歇着。沈丰年说,爹跟他们说过了,不想去可以不去,到时候他们找人替你。
还是要去的。沈元夕搓了搓脸,两颊有了点红晕,气色好了些。
她笑起来,大眼睛瞬间成了两道月牙缝,娘的牌位,我想亲自捧着,就咱们一家,到时候都在。
那你就要快些好起来。沈丰年放缓了力道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塞给了她今年的生辰礼。
这是什么?沈元夕捧在手心举起来,在被褥里暖得热乎乎的手捏着微凉的玉石兔子,翻来覆去看了,不是暗器,只是个普通的玉兔雕,青白半透,镶着两只血红色玛瑙珠作眼。
爹也会送女儿家的东西给我了?沈元夕震惊,继而又盯着兔子红色的眼睛看,想到了昨夜那双看向自己的血红眼眸,出神片刻,连忙将思绪拉回来,有什么说法吗?
沈丰年搓着手,笨嘴拙舌憋出一句:你属兔。
其实是来了京城,想跟其他人家一样,给女儿送些胭脂粉黛,可他总觉得送了,女儿就真的要长大了,自己还舍不得女儿长大。
思来想去,折中了,挑了件小玩意儿。
其实爹去年送的弓,除了我拉不开,其他都挺好的。沈元夕半逗半认真,又咳了几声。
沈丰年心疼得直搓脸,问她:昨天玩得开心吗?
挺好的,大家对我都不错。
没笑你吧?
没人笑我。倒是国公府的二姑娘问我,怎么身边没人跟着伺候,想要送咱们几个小丫头。我就把陈嫂她们的故事讲给她听,她就没再坚持。
在沈元夕身边照料的,都是沈丰年麾下阵亡士兵的遗孀或是亲眷,大家平日相处像一家人。故而能自己来的,沈元夕都是自己动手,这一点与华京的高门小姐们确实不同。
没人笑你就好。元宵,外面要是受委屈了,一定告诉爹,不用自己憋肚子里。沈丰年叮嘱。
肯定不会。沈元夕道,我尽量不能给爹添麻烦,爹也不用担心我会被欺负。
爹这就放心了。沈丰年临走前,又问了一句,昨晚是三殿下送你跟子游回来的?
嗯。
……沈丰年若有所思,王拂跟我说了,送你们回来后,三殿下还在门外站了些许时候。
沈元夕一惊,复盘自己昨晚和三殿下的对话。
沈丰年道:这事不对……他注意到子游了吗?
沈元夕小心点了点头:问了名字,问了两遍,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爹,他会不会看出来了?要么……就是闻出来了。沈元夕小声说道。
又琢磨了会儿,沈丰年道:没事,你不用操心,按理说不会。眼下等大的过去,爹找个由头,想个法子跟三殿下见个面。
爹。沈元夕声音更小了,还谨慎地看了看四周,问道,那个……宫里……
沈丰年知道女儿想问什么,他安慰道:爹知道你在忧心什么。爹跟王拂他们商量过,都还没定数呢,别怕。
沈丰年是真的跟王拂他们商量过,他深知女儿的性子并不适合入宫伴君,并且,他也不愿让女儿在他看不到帮不到的地方受委屈。
这是他放手心暖大的女儿,是他故去的夫人给他留下的念想,怎么可以送宫里去。
不过,王拂却说,这事也不用着急。
听秦尚书的意思,皇帝似乎也是要在封赏时,先看一看人。王拂说,咱家元宵又不是一等一的美人,看一眼,没瞧上,就不会下婚旨了。何况咱家不还有个童养婿吗?到时候皇帝要问将军,就把子游往前头一推,说薛将军临走前定了娃娃亲,我们帮你作证。
沈丰年:行了行了,瞎扯。
沈丰年很不高兴。
王拂说元宵不是美人,皇上估计看不上,他生气。他这么好的女儿,天仙都比不上的好孩子,他皇帝凭什么看不上?瞧不起谁呢?
可又想,那皇上要真有眼光,瞧上他家元宵了,他还是要生气。
沈丰年拍腿骂道:他爷爷的!
老父亲难当啊。
三殿下失眠。
等到正午,他依然睁着眼,干躺在坚硬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之后,他面无表情地爬起来,饮茶,茶无味,添蜜,依然寡淡。喝饱了,那喉咙干渴的感觉还未消退。
雪在晌午就停了,云层稀薄,阳光铺在庭院内,又进了屋子,一点点把三殿下逼到了墙角的一处椅子上缩着。
更渴了,还渴的烦躁。
三殿下一遍又一遍回想昨夜沈元夕身上淡淡萦绕的香甜气味。
是他最想要,最喜欢,天上地下最好闻的滋味。
三殿下脸上微微有了点笑意,很快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扬了起来,他更是烦闷,手把头发揉乱,像糟蹋了一团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