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只能在最近几年间仓促修改计划,从在孝贤太子身边安插人手,变成了让女举子试图勾引老皇帝,来帮四皇子争夺皇位。
老皇帝这个年纪的男人,又有几个不会做白月光回来与自己再续前缘的美梦呢?
而若“皇后”这个亲娘都说闻时颂不合适太子之位了,闻时颂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安心待到几日?
程家千辛万苦从全国搜罗来了数个或多或少与谢皇后面容相似、又自幼聪颖的女子,这些年完全按照世家女郎的标准来加以精心培养,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一声程家的祖宗保佑,这些女子中觉醒血脉的概率竟和一般的世家女没什么区别,完全不似民间那样稀少。
而在这些女子中最早考上举人的,便是那一日出现在无为殿上的女举子,名曰施娘子。她在这背后付出的刻苦无人可比,她想要入朝的决心也是旁人所无法想象的。
在即将放榜的这一日,施娘子对镜坐在轩窗之下。
左手边是程家让人送来的花黄及谢皇后生前的画像,右手边是一张不知道何人何时塞到她房间门下的纸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你真的想让你好不容易拼搏出来的人生,就这样被浪费,成为一个争宠手段的装点吗?
这一左一右就像是摆在她人生面前的两条岔路,哪一条都充满了荆棘与风险。
暗示老皇帝自己像先后,面临的到底是老皇帝的欣然接受还是勃然大怒,这谁也不好说。毕竟老皇帝因为头风之症越来越喜怒无常,神鬼莫测。这也是为什么四皇子要把三皇子推出来的原因,若计划失败,东窗事发,那就都是三皇子的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若成功了,他们家培养的人,还能不为他说话,去为老三那个蠢货说话吗?
而如果听纸条上的提示,她就要冒着同时得罪三皇子与四皇子的风险,他们一定不会让背叛者好过。
她看上去有的选,实则并没有。
施娘子最终将那张力透纸背的纸条扔进了火里,就这么看着它燃烧殆尽,看了很久很久。
***
千呼万唤的殿试放榜还是来了,盛大的典礼一如大朝会,是在无为殿前的广场上举行的。所有能来凑热闹的人几乎都来了,皇子公主里只少了三皇子和四皇子。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毫无兴趣,还是被别的事情耽搁了。
沈里和闻时颂还在各执一词,决定在放榜当日见分晓。
是的,为了亲眼看到这个传说中的施娘子,闻时颂也难得参加了这一次的典礼。
他不需要走二公主的路子,也不需要得到谁的允许,因为他是跟着老皇帝一起到的,父子俩的关系从表面上是看不出好坏的。
只能说这俩都是天生的演技派,端看他们想不想演这一场父慈子孝。
沈里惊讶发现老皇帝的精气神看起来还行,至少完全没有之前宫中疯传的陛下头疼之症愈演愈烈的样子。
说起来,最近两年老皇帝的头痛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反反复复,今天好了明天差的,真是奇怪。
老皇帝甩开了身边总管太监的搀扶,大步流星地走过跪了一地的朝臣,最终才坐到了那把他已经坐了几十年还没坐够、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椅子上。
在老皇帝入座后,他身边的鸿胪官就一刻也不敢耽搁地高声唱名,宣召了诸生入殿。
沈里对此唯一的想法就是,这老登竟然不叫起?难道要大家一起跪到新科进士们进来吗?
是的,真的要。
穿来古代最让沈里无法适应的,大概就是这样随时随地的跪拜了。在现代,他顶多也就是去庙里的时候跪一下,那时候还有垫子呢,他都会觉得膝盖难受,更不用说这样夸嚓一声直接跪在地上,是真的疼啊。
幸好,新科进士们进来的速度都不慢,从跪拜圣人到山呼万岁一气呵成,老皇帝一声“起”之后,沈里的膝盖终于重新找到了知觉。他刚刚跪的时候没找好角度,现在肯定是青了。
而沈里和闻时颂的争执也终于在新科进士们抬头的刹那,被揭晓了谜底。
他俩一个坚持觉得施娘子会在面见老皇帝的时候把自己的面容勾画得更像谢皇后,因为这就是有人在故意搞事,而另外一个则觉得施娘子肯定也听说了近日的风言风语,若她有心仕途,哪怕只是为了避嫌,也会努力往不像的方向画一画。
结果他俩都错了,这位与众不同的施娘子选择了素面朝天,既没有很像先后,也没有不像。就和她身边其他的新科进士一样,将她本来的样子坦坦荡荡地展露在了老皇帝眼前。这便是那一日她左思右想之后的答案了。
当施娘子抬头时,不少朝臣都很惊讶,也都在等着老皇帝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