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个新年好需要格外的有仪式感。
皇城外面的天街早早的就开始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礼部的官员及仪仗队的亲卫在道路两旁列队,队伍长到仿佛看不到头。
当然,这是闻时颂对沈里口述的,沈里此时并不能看到外面的盛景。
只能靠想象。
当门下侍中高声宣布“请中严*”之后,中书省的通事舍人就会带着四品以下的官员鱼贯而入,去站到无为殿前大广场上的指定位置了。
是的,大冬天,寒风里,四品以下的官员只能站在外面。
他们在各地其实也算得上是一方要员,是个大人物了,但在中央,在朝堂之上,这些大佬也只能站在外面吹冷风,连稍稍换个久站的站姿都不敢,只能生生受了这皇家威严。
沈里这个太子妃的待遇就比较好了,他随太子和四品以上的真正大佬们一同提前入殿,站在殿内,恭迎了老皇帝的御驾从无为殿的北面缓缓驶来。这一天老皇帝穿的是最正式的衮冕了,也是电视里总爱演的那种皇帝眼前有十二旒珠串挡脸的打扮。
庄重而又威严,是这个帝国权力金字塔顶端的极致模样。
沈里根本不敢乱看,只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静站在闻时颂的一旁,就宛如一株安静的植物,随着礼官的唱名声一拜再拜,磕的脑袋都是晕了。
老态龙钟的老皇帝神情威严,与昨日宫宴上和煦模样截然不同。
就像他一体两面的政绩,有时候非常明君,有时候又昏庸的可怕。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不能质疑,也不敢质疑,只能在符宝郎恭恭敬敬请上传国玉玺之后,对着面朝南方坐下的陛下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次朝贺参拜之后,就该由闻时颂这个当朝太子佩剑上前了。
是的,佩剑。
但这更像是一个表演性质的佩剑,因为闻时颂全程需要做的仅仅是在代表皇子公主乃至是老闻家所有的宗室行礼之前,把佩剑从腰带上解下,由沈里接过,放在指定的席上,这代表的是一种臣服,一种效忠,一种态度。
沈里发誓他没看错,在他从闻时颂手里接过剑的那一刻,他从闻时颂的眼中看到了恨不能当场拔剑的怒火。
很显然不是冲着沈里,而是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
虽然这让沈里看不懂的情绪只是转瞬即逝,闻时颂最终还是把剑平稳的递给了沈里,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态度看起来是那样轻松,甚至还有空轻声对他安抚:“别紧张。”
所有人都对新婚燕尔的小情侣之间的温情互动相视一笑,有一种看到小动物贴贴的可爱感。
可沈里知道闻时颂那一刻是认真的,他真的考虑过要不要在当场拔剑,暴起杀人,去杀死端坐在朝堂上的那个已经垂垂老矣的皇帝。
但就像沈里不知道闻时颂为什么对老皇帝有这么深的恨意,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最终让闻时颂改变了主意。
他们只是交流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便错身而过,去进行彼此各自的流程了。
唯有沈里在心里还在思考着,即便这个父皇有些偏心,好吧,是很偏心,偏到奶奶家去了,但除了孝贤太子外,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啊。闻时颂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待遇,没道理突然不满产生异变。
想着想着,沈里反而先不确定了。他只能在紧张的放下佩剑后,告诉自己刚刚大概是他的错觉。
因为闻时颂此时已经态度十分恭敬又孺慕的看向了他的父皇,按照流程引着众人再次随他一同跪拜,并高声道:“元正首祚……惟陛下与天同休*。”
闻时颂如今的这个位置,一般是由宗亲中最德高望重的老王爷来完成的。
但之前也说过了,宗亲里最大的王爷已经缠绵病榻一年多了,从去年开春起就躺倒了,虽然像太后一样超强待机,可很显然是已经待不了多久了,老王爷今年的身子骨已经差到来朝贺都不行了,是那种搀扶而行都不行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