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的人中,有人见到他后心怀嫉恨、不假辞色,也有人老怀大慰,对他倾囊相授,不过,不管什么态度,那种不得向上的压抑与苦闷,却是别无二致。
牧封川感慨万分。
修士境界牵扯着实力、地位、寿命,可以说,一切都寄托其上,恍若千钧一发,发丝若出现问题,人就会变成一只受伤的野兽。
之前在常长老身上,他没体会到,这次见全乎了。
对于正处于同样境遇的牧封川而言,那些灰败情绪,就像会传染的病毒,哪怕他对突破有信心,依旧有种心神遭受侵染,道心蒙上尘埃的感受。
牧封川不想再接触那些人,索性闭门造车。
不就是修炼,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他不信他悟性不够!
自习空当,牧封川忽然想起晏璋,自己不过卡了几个月,就抓心挠肝,晏璋在同一境界停留数十年,并且再无进步可能,他也太能忍了吧。
脑海中浮现那几个偏激执拗的同门,牧封川失笑甩头,晏璋怎么会沦落到那副样子。
倏尔,嘴角笑意凝固,他忽地回想起入门时,从楼飞那儿听来的八卦,晏璋修行,只为飞升,而陈起元也曾言,晏璋为此,几近入魔。
而今已数十年过去,晏璋是放弃了,还是仍在默默忍受折磨?
一晃数日。
自从心底有了疑问,牧封川在修行上频频走神,一不注意就跑偏,开始揣测晏璋心理状况。
表面上看,晏璋全无他之前心浮气躁的样子,好似真选择了放弃。
可能够成为真人,无一不是意志坚决、生死不渝之辈,鹤鸣真人寿命将尽都还想拼一把,晏璋年纪轻轻,怎会认输。
而如若对方没有放弃,该有多顽强的道心,能够受此磋磨。
牧封川才经历没多久,程度也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他是既想找晏璋取经,又有种感同身受的闷痛。
情绪过于复杂,使他完全无法专注在修行上。
不行,得想办法解决。
牧封川心一横,干脆择了一天,跑出门去,将晏璋拦住。
晏璋面露疑惑。
牧封川咽下一口唾沫,盯着他的眼睛:“那个,你现在还会不会想突破上一层境界?”
晏璋怔住,眼眸陡然放出无比锐利的寒光,方圆十米,灵草尽折。
牧封川叫他一眼看得心脏直跳,好似被某种危险的捕猎者盯住。
“哈,我就是问问,这不是我也……”要命,他们根本不一样啊,谁不知天极界天梯已断,要是晏璋突破,立时便会在雷劫下化为飞灰,几乎等同于问你是想送死呢,还是送死呢。
牧封川心中内流,觉得自己是修行修糊涂了,他舔舔下唇,打算把话题糊弄过去。
然而他正要开口,却见晏璋点头:“想。”
牧封川怔住,只见晏璋直直盯着他,一字一句:“我会突破。”
说出这句话时,他语气轻缓,音调也不高,可明明是对未来的期望,却让人听着好像是宣告结果。
牧封川先是精神一震,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欣慰,但不等他出言鼓励,目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股凉风从后背经过,不知为何,他脑海里想起老乌龟与甄少乾的话,明明此刻晏璋的气势并无刚才迫人,他却喉咙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
晏璋到底是什么意思?突破就是送命,难道他是说宁愿死在天雷下也不愿苟活?还是说……不对不对,晏璋怎会知道他能飞升,要是知道,更不应该当着他的面说这句话。
牧封川脑中嗡嗡作响,宛如一箱蜜蜂在里面筑巢,他很想玩笑一问,如果吃他掉就能飞升,晏璋会不会下口。
然而,干哑的喉咙与发凉的背脊,阻止他出声。
不知过去多久,冷汗浸透里衣,牧封川终于找回声音。
他哈哈尬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师尊你不会是想着把我培养成真人,自己就可以放手一搏吧,那你一定记得,渡劫前把身家宝物都交给我,免得在天雷下被劈成灰了。”
晏璋视线落到他脸上,牧封川笑容僵住,差点儿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