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禾倒是神色平和,不见脸上有多少敌意,但沈衍易知道皇上是来者不善的。
可在宫中没有办法,又不能抗旨,沈衍易便同相禾去了。
崇泽宫比从前更安静…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冷清,沈衍易茫然四顾,愈发觉得大厦将倾。
他不怕旧的明堂倒下来,他怕新的明堂不好立。
初见时皇上是个精神奕奕的帝王,如今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老人,头发花白,神色无生机。
沈衍易跪地行礼,皇上很直白的问他:在查你老师的旧事?
沈衍易眼睛微微睁大。
你不是冲动的人。皇上对他的评价颇高:等你进了中书,或是等你有了官职,与同僚打好关系,自然能挖出来更多东西。偏偏这时候去找嘴松的套话…你说嘴松的能知道什么?不过是无名小卒。你真是…太急了,为了濮兴怀,你是一刻都等不了。
沈衍易低下头:老师对我有恩。
他是罪臣。皇上微微抬起下巴,虽然虚弱至极但余威尚存。
沈衍易说:老师兴许是被冤枉了。
皇上嗤笑一声:高宗杀郑虬,天下岂堪守?
沈衍易更深的低下头,手指微微发起抖来。
朕看了你的文章。皇上将桌上厚厚一摞宣纸拿起来又放下:末尾这句真是让人过目不忘,原来你念书的时候就敢写文章骂朕,青房书院好大的胆子,你说裘俊远算不算包庇你?
陛下!沈衍易不得不跪地磕头:先生并未看过小人的文章,先生是无辜的。
没看过?皇上扬了扬手中的宣纸,问他:那这批注是谁写的?
见无从抵赖,沈衍易只能伏在地上认错,生怕连累了裘俊远。
你老师倒是疼你。皇上看不出什么心情。低着头又翻看那些文章,他看的很快,要不了多久就翻一张。
直到他在一张宣纸停留的时间长了些,沈衍易没听到翻动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过来。
于是便跟皇上措不及防的对视了,沈衍易几乎放弃了再挣扎的求生欲,等待着皇上的怒火。
皇上看了他一会儿,这么一张漂亮脆弱的脸,竟然写出这样不要命的东西。
云霄殿宇犹墟洞,阶陛之下蚁蛀空。皇上冷哼一声:沈衍易,你究竟对朕有多少不满。
沈衍易听着皇上又一次念出自己写的东西,不仅没有求饶,反而直视着皇上。
皇上怔了一下,问他:你是彻底放弃生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