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白点头微笑,我舍不得离开。
却是各自痛了肝肠,温柔了沧桑。
城外。
黑狐望着头顶上盘旋不去的鹰隼,拿弓箭来。
底下人急忙递上弓箭,黑狐面色冷凝,弯弓上箭,只听得一声弓弦绷拉之音,冷箭嗖的一声直逼鹰隼而去。
鹰隼悲鸣,箭射偏了,只是伤了皮毛没能射死这鹰隼。
一样东西从鹰隼的爪子上坠落下来,黑狐丢下弓箭,一个纵身飞跃,稳稳的接住了半空中的东西。是个油纸包裹的东西,也不知里头是什么。
黑狐慌忙打开,竟然是染着血的一截手指,伤口还算很新,应该是刚切下来的。看到这样的东西,黑狐整颗心都悬了起来,里头还有一张纸,上头写着:这只是开始。
夜凌云!黑狐咬牙切齿,盯着油纸上的那截手指,恨不能把夜凌云撕成碎片。可惜,找不到夜凌云的落脚点,否则黑狐冷了眉目。
马车缓缓而至,容盈带着林慕白从马车上下来,林慕白一袭柳色青衫,容颜如故。容盈也褪去了龙袍。他必须选择低调行事。
黑狐快速将东西捏在掌心,藏在了身后。她是真的没想到容盈会亲自送林慕白出城,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东西交给林慕白,毕竟上一次就是因为十皇子的事,让林慕白气急攻心,差点丢了性命。
有消息吗?林慕白问。
黑狐有些犹豫,暂时、暂时没有。这乱石岗都被我们搜遍了,还是没有一点踪迹。主子不妨再想想,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是咱们没想到的?
林慕白摇头,我的确想不出来,他还能去哪。
有一女快速上前,统领,殿下,属下没能追上那鹰隼,一眨眼就没了。消失在乱石岗东边的山谷之前,也不知去了哪里。
鹰隼?林慕白望着黑狐。
黑狐有些心虚,战战兢兢的将藏在背后的手,慢慢的递了出去,这是刚刚从鹰隼上打下来的,是夜凌云给的。卑职
林慕白快速接过,是一截染血的断指,还有夜凌云的亲笔。这字迹的确是夜凌云的,林慕白在夜家庄待了一年,自然是认得的。
主子?黑狐上前,您别着急,咱们再找找。
林慕白也不着急,指甲里似乎有些东西。语罢快速走到一旁的树林里,把断指放在平整的石头上细细的查验。伤口平整,皮肉微微卷曲。可见的确是活人手上剁下来的。但到底是不是天胤的手指,就不好说了。指甲里好似有些黄色的粉末,林慕白用小竹签慢慢的剔出。
夜凌云也许忘了,林慕白虽然是前朝公主,可是此后那几年,她行医治病,又充当了仵作一职,所以对很多东西的认知,都超出了夜凌云所能想象的范围。
这是什么?黑狐问。
好像是花粉。容盈蹙眉。
林慕白望着白纸上那一抹淡黄,冬日里,花卉凋败,除了梅花还有什么花呢?她起身望着黑狐,这附近有什么花园吗?
没有。黑狐摇头,如果是梅花的话乱石岗东边的山谷里,倒是有一片梅花。她环顾四周。这附近除了山谷,并没有其他的有梅花的地方。
冬日里的花,除了梅花,还有什么呢?林慕白不太摆弄这些女儿家的花花草草,所以不是很懂行。你若说是什么草药之类的,她还能给你弄出点东西来。
找找看,乱石岗上有花的地方,都给我做出个标记来。林慕白凝眉,这些粉末到底是夜凌云给予的暗示,还是他的纰漏,还真不好说。
老头嘀咕,管他是纰漏还是暗示,赶紧找去!早点找到那小王八羔子,早点宰了吃肉。新账旧账一块了账!
黑狐颔首,快速命人小心行动。
敌在暗我在明。实在不好说。
这一望无际的雪地里,能有什么花呢?抬头间,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容盈撑着伞,含笑望着伞下的林慕白,别冻着。
她抬头,望着那泼墨莲伞,笑靥如初。
他替她拢了拢衣襟,而后与她合伞而行,并肩走在雪地里。身后,一串长长的脚印,如此和谐。若是夜凌云就在里头,人太多必定会打草惊蛇,所以容盈和林慕白只带着五月、黑狐二人,随行进入。
这乱石岗附近都是积雪。哪来的花卉,所以也不可能有花粉之类的东西。就目前看来,如果林慕白真的肯定夜凌云就在乱石岗,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山谷里。
乱石岗东边的山谷不大,一眼看去就能看到边。四处都是高耸的崖壁,唯有少许矮脚松在崖壁上攀援生长。谷内有一片开得极好的野梅花,除此之外,一片白雪覆盖,什么都没有。
这里似乎藏不住人,夜凌云怎么可能躲在这里呢?
应该不可能在这里。容盈撑着伞,听着伞面上窸窸窣窣的落雪之声,一眼就看遍了,藏不住人。
林慕白点点头,可总觉得这些有些不太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扭头望着那一片开得极好的红梅。雪地里嫣红似血格外妖冶。
这梅花开得真好。林慕白道。
容盈点点头,若你欢喜,我可以照做。
她浅笑,开在墙里的总不如开在墙外,有些东西还是顺其自然最好。语罢,她缓步走到梅林前面,低头轻嗅着清雅梅香,倒是挺好闻的。继而小心摊开手,小心的剔了少许花粉在自己的掌心。这颜色和粉末的粗细,的确和方才的很像。
气味也有些相似,好像的确是梅花的粉末。
可这附近也没什么野梅了,就这儿一圈。难道是此前夜凌云留宿在此?但是,那根断指的伤处分明显示,伤口很新,斩下来也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难不成这夜凌云在京城里头?
京城里的大户。家里偶有一两株梅花,若是染上梅花的粉末,倒也不足为奇。
怎么了?容盈问。
断指里的应该就是梅花的粉末,可是你瞧这儿,难不成都躲到底下去了吗?林慕白凝眉,有地道或者密室?
容盈将伞塞进林慕白的手里,缓步走到崖壁处。下过雪的崖壁又冷又硬,冰雪冻结得厉害。轻轻的用指关节敲击着崖壁,容盈细细的听着回声。
五月道,好像没有异常。
一回头,雪地里空空如也。
黑狐和林慕白悄无声息的,竟然凭空消失了。
容盈慌了,人呢?地上没有多余的脚印,根本不似有人进来过的样子。容盈疾步走到梅树下,地上少许散落的梅花。是方才林慕白摇落的。
可是人呢?
马上去找!容盈厉喝。
五月颔首,二人疾步出谷。
可是走出山谷,二人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外头一个人都没有,而且他们走来走去都在一个地方。眼见着是巴掌大的地儿,愣是走不出去,最后只能退回山谷。
大雪覆盖的山谷,顷刻间变得格外诡异。
下雪的天空,灰蒙蒙的,雪风嗖嗖的吹着,冷然入骨。
皇上,咱们好像被人设计了。五月道,如今怎么能联络上谷外的人?
别乱动。容盈眯起了危险的眸子,我们可能入阵了,夜凌云的阵!
五月骇然瞪大眸子,快速扫过四周的一切。一切都跟进来时没什么区别,这阵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一个阵法,真的会如此厉害?自己看不到外头的人,那么外面的人,什么时候能发现他们误入阵法?
这夜凌云,如今该是孤注一掷了吧?
事实证明,夜凌云着实是孤注一掷。
他违背了对师父的誓言,为一己私欲私自布阵,还让无辜的人进入了自己的阵法之中。他知道这不应该,可是他已经被逼无路,到了绝境。
林慕白没想过这世上真的会存在什么诡异的阵法,她见着容盈缓步朝着崖壁走去,伸手折了一枝梅花在手,只觉得这梅花的颜色愈发的艳丽如血。
低头、抬头间,有薄薄的白雾升起,逐渐迷了双眼。
黑狐?林慕白蹙眉。好像不太对劲。
黑狐颔首,快速环顾四周。雪越下越大,整片天空越发灰暗,殿下,咱们赶紧走吧,有些不太对。
景睿!林慕白喊了一声,雪花落在伞面上,发出清晰的脆响,景睿,我们必须马上出去。可是,雪地里哪里还有容盈和五月的踪迹。
皇上?黑狐也慌了,疾步走向崖壁,皇上呢?皇上!
她们很清楚,容盈不可能丢下林慕白离开,所以最可能的事情是被夜凌云动了手脚。
林慕白看见不远处有一条路,那一路的红梅花开,格外的鲜艳。顺着路,林慕白缓步往前走。黑狐心惊,殿下?殿下你别过去,那可能是个幻境,是陷阱!
黑狐疾步欲追,脚下突然被藤蔓缠住。挥剑断了藤蔓,黑狐快速追去。
这条路很长,林慕白听见身后有黑狐的喊声,可就是看不见黑狐的身影。四周都是盛开极为艳烈的红梅花,漫漫白雪之中,红白相间,真是好看极了。她一袭柳色青衫,在这一片红白之中,衬得格外清丽素雅。
有那么一瞬,她好似回到了昔年的大殷皇宫。
母妃的宫里,盛开着人世间最美的梅花。花落的时候,满地的芬芳,就像铺着一层柔软的波斯毯子。她赤着脚走在花瓣上,温柔的触感让她觉得很舒服。
一路走,一路闻着梅花香,她差点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唯有手中那柄泼墨莲伞。
站在花海里,林慕白长长吐出一口气,慢慢收了伞。一望无际的白雪与红梅,让她微微眯起眸子,夜凌云,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我也知道这是你的局。我进来了,你到底想怎样。只管冲着我来!夜凌云,你给我出来!
小香儿!熟悉的声音,远处传来,你进来吧!往前走,一直往前走。那声音透着一丝纤细柔软,少了记忆中的那股子男儿气概。
林慕白抬头望着逐渐出现在迷雾后的竹楼,把心一横继续往前走。
竹楼的格局很简单,推开外头的篱笆院,就能直接进入正厅。傲雪红梅之中,还藏着这样一座竹楼其实很不错,只可惜林慕白知道,这不过是幻境。她入了夜凌云的阵,可不知该怎么出去。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绝对不行。
夜凌云,你在哪?林慕白环顾四周。轻咳两声,显得有些吃力。她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无力的喘着气,一张脸素白无光,夜凌云,我不想跟你玩躲躲藏藏的游戏,出来吧!
小香儿,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个游戏的。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和我玩东躲西藏吗?夜凌云的笑声,极是尖锐刺耳。
林慕白垂下眼帘,我已经不是小时候你所认识的小香儿了,你也不再是我的凌哥哥。
脚步声渐行渐近,她知道,是他来了。
可她很累,懒得起身,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终于,脚步声停驻在林慕白身后。一双手轻轻柔柔的搭在她的肩头,温柔的声音低哑着,在耳畔徘徊不去。他低柔浅语,小香儿,我等了你那么久,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就是在这里送我离开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是,你注定要和我在一起,生死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