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林慕白垂眸,师父授我一身医术之时便要我起誓,救可善之人,方能对得起自己的一身本事。说着,让暗香撩开了车帘。
正欲下车,突觉晚上一紧,回眸却是容盈直视的眸,馥儿?
乖乖回去,我很快回来。上次她也这么说的,回来的时候却遍体鳞伤,所幸有人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这一次,他怕了。
他不肯松手,她微微凝眉。
容盈?她轻笑,面色苍白,这次我保证,我保证会好好的回来,你信我。放手,好不好?
他不断的摇头,像个孩子般紧握她的皓腕不放,口中一直念叨着馥儿二字。除此之外,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惊惧与不舍。
她想掰开他的手,可他却握得生紧。
无奈之下,林慕白只得道,暗香,你去跟如意打声招呼,我待会就下来。
暗香颔首,快速下了马车。
容盈?她笑得温和,就一会,我就离开一会,好不好?她打算一根根的掰开他手指头,哪知他突然用力一拽,直接将她拽到自己怀中,死死抱紧不松手。
容盈?她的脸,瞬时红到了耳根,若是有人掀开车帘,教人看到想着都令人面红耳赤窘迫不堪。她挣扎着,奈何大病未愈,身子虚弱得使不出劲来。
他抱紧了她,将自己温热的面颊,紧贴在她冰凉的脸上,就好像两个连体婴儿。
羽睫止不住轻颤,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心也跟着漏跳几拍。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间,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含糊不清的喊着,馥儿。疼
哪儿疼?她心下一怔,容盈,你受伤了?
他终于松开了手,而后直勾勾的盯着她。
林慕白蹙眉,你哪儿疼?
他神情呆滞的凝视,而后慢慢的将唇凑了上去,贴在了她唇瓣上,又低低的道了一句,馥儿,疼疼温热的呼吸,悉数扑在她的唇瓣上方。若石头落下,荡开心湖涟漪无数。
她愣是咽了咽口水,不断的眨着眼睛。
近在咫尺的距离,看到的东西都是模糊不清的。眼前的容颜,看不清看不明,只有唇上的温度,才是最真实的。熨烫着唇,熨烫了心。也乱了所有的思绪。
她不敢用力呼吸,也不敢吭声,就这么被他牢牢锁在怀中,唇瓣贴着唇瓣,难舍难分。这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甚至有那么一刹,她希望能摆脱这样的发乎情止乎礼。
可他是傻子,傻子能懂什么?
所作所为,只是对过往的重复执行,是记忆的一部分罢了!悄然握上他的腕脉,心血阻滞依旧,所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在重温记忆,把她当成了记忆中馥儿,仅此而已。
思及此处,她垂眸,正欲挣开。
下一刻,他突然含住了她险些撤离的唇,浅尝辄止,好像在回忆过往的滋味。她愕然僵在当场,只觉有东西探入了唇齿之间,而后慢慢的搅动了心里的一池湖水。他似乎在搜寻什么,又好似在浅尝,竟有种教人难以抗拒的撩拨之意。
林慕白觉得脑子一下子炸开,嗡的一声空白一片。忘了反应,忘了拒绝,更忘了他所爱之人,只是那个叫馥儿的已往女子。
纤纤十指,紧紧揪着他的胳膊,竟无意识的开始回应,他所有的掠夺。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片段,好似好似自己真的和谁拥吻在一处。
师父?外头,暗香一声喊,林慕白骤然清醒过来,忽然狠狠推开了容盈,气息急促至极。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痒。她未能看见自己满脸的绯红,未能看见眸中**燎起,转身落荒而逃。
身后,容盈保持着被她推倒的姿势,四仰八叉的躺在车内,眸色迟滞的盯着车顶。指尖微微跳动若轻颤一般,终微微蜷缩成拳。
身子,仍是一动未动。
师父,你是不是又发烧了?暗香焦灼,快速上前,师父你脸好红。
没、没事!不但脸红,连唇都有些微肿。林慕白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唇瓣,抿唇望着不远处的如意。
如意出身风月之地,一眼就看出眼前的林慕白怕是在车内所幸也是个识趣的,没有当场戳破,只是恭敬的上前道,林姑娘没事吧?
无妨。林慕白平复了心绪,是红绡姑娘让你来的?
红绡姑娘听说林姑娘出了事,所以差我过来看看,所幸林姑娘平安无事,这下子姑娘也就能放心了。说着,如意轻叹一声,只是姑娘昨儿个一宿没睡,始终担心林姑娘的安危,今儿一早起来,脸色惨白得吓人。姑娘不让我说,可是我于心不忍,就想着想着来瞧林姑娘之时,顺口问一问,你可否去一趟棠梨院?
暗香刚要开口,却被林慕白一个眼神带过,只得将到嘴的话又生生憋回肚子里去。心道,师父的身子还没好呢?光顾着怜惜别人,怎么就没人怜惜自家师父呢!
撇撇嘴,一脸不悦的别过身去,好一副眼不见为净的姿态。
如意面露窘迫,林姑娘身子没好,我这般开口确实有些过分了。只是林姑娘也知道,咱家姑娘的身子实在是经不得折腾了,我担心她因为着急,脖颈上有少许红疹隐约可见。
林慕白点了头,我知道,我随你去一趟就是!人命关天,我只是染了风寒,不打紧。
多谢林姑娘!如意欣喜若狂,急忙走到自己的马车前,姑娘请!
师父?暗香跺脚,带上我!
林慕白轻叹,还不赶紧过来。
暗香这才勉强一笑,屁颠屁颠的过去,师父,你别想丢下我,走哪儿我都得跟着你。
如意取了小凳子,搀着林慕白上马车。
你手怎么了?林慕白问。
没什么,就是这几日天气不好,有些长红疹,稍稍忌口便没什么大碍了。如意笑道,林姑娘赶紧坐好,我这就带着你回棠梨院。话语间,一脸的欣喜。
林慕白笑了笑,看样子,你家姑娘待你极好,才会换得你这般忠心。
姑娘待人自然是极好的,若不是她,我只怕早已沦落成泥。说到这儿,如意稍稍垂眸,不再言语,默默不语的驱车离开。
师父,你怎么了?暗香低问,她跟着林慕白多年,自然知道此刻的林慕白神色有些不太对劲。可师父方才还浅笑着,此刻怎么就不太高兴了呢?
风过车帘,偶尔能看到外头驱车的如意。
林慕白定了神,好似想到了什么。
师父?暗香又低低的喊了一声,师父你没事吧?
林慕白摇头,眸色微沉,我没事,只是好像哪儿不太对劲。你别会所话,让我好好想想。
暗香点了头,缄默不语。
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呢?
须臾,马车停了下来。
师父?暗香道,该下车了。
林慕白点了头,随即下车,照旧是从偏门进的棠梨院。
红绡奄奄一息,看上去似乎更虚弱了一些。这一次,她没有抹胭脂水粉,整张脸素白无光,就像个垂死之人。可偏偏又有心愿未了,所以硬撑着一口气。不敢轻易散去。
见着林慕白进来,红绡黯淡的眼底,终于浮现出一缕曙光,柔弱无骨的手微微招揽,你来了?
你怎么成这样了?林慕白蹙眉,她这高烧刚褪之人,似乎也没这样虚弱。而红绡,怎么就看上去红颜憔悴,实在惹人怜惜。林慕白快步走到床沿坐定,我与你看看。
她伸出手,任凭林慕白轻扣其腕脉,笑得苍凉,近日有些梦魇,睡得不踏实,所以
姑娘都两日未眠了。如意道。
红绡瞥了她一眼,多嘴!
闻言,如意退出房门,我去给姑娘备点粥。
林慕白轻叹一声。你这两日心事太重,如今气血不匀,怕是伤着根本了。那些药你别吃了,我给你换一个方子,但是你再这样自己折磨自己,再这样下去,我也救不了你。
红绡圈红了美眸,依旧笑靥浅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即便如此,我也谢谢你。在我生命里的最后那一段,还有人肯不遗余力的帮我一回。像我们这种人,此生都身不由己,从未有人肯正眼看我们。风华无限之时,你便是那天边的云彩。一旦红颜薄暮,那就是卑贱至极,任人践踏。可是你不同,所以不管我是生是死,我都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朋友。萍水相逢,亦侠义心肠。
医者父母心,若非迫不得已,谁不想相夫教子?林慕白笑了笑,转身走向桌案去开方子,你也别多想,好好养着才是。俄而又见到了被整理在一处的四书五经,你不看了?
身子受不住了,不看了。红绡垂眸,口吻微凉,看过了,也就罢了,没必要再看。
林慕白没有追问,将方子交给暗香,你赶紧去抓药,越快越好。这药赶紧吃,吃完了咱就回去。
暗香撇撇嘴,师父这是念着某人,心急火燎的要回去呢?
死丫头!林慕白蹙眉,暗香扮个鬼脸,撒腿就跑。
等到暗香出门,如意才端着一碗粥进门,面色有些难看,这傅公子也真是的,一大早就发酒疯,如今躺在里还不出来了,真让人头疼。
林慕白蹙眉,傅公子?
红绡勉力起身,是傅家的少东家,刚刚接手了家业,所以本性暴露无遗。傅家本就豪富,傅老爷前不久过世了,这家业就落在了傅公子的手中。以往还算本分老实,可如今,整个就是败家子。成日在花街柳巷,眠花宿柳的。昨夜就留在了棠梨院,没回去呢!
一大早的,棠梨院的姑娘们都还在休息,哪有姑娘伺候他。这傅公子,还口口声声喊着要见红绡姑娘,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如意撇撇嘴,小心的搀起红绡坐起来,姑娘莫管闲事,喝点粥吧!
却听得外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隔得不远。
轻叹一声,红绡道,我去看看吧!
姑娘?如意不悦,你身子不好,还是我去看看吧!
音落,如意便快速出门。
不多时,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之音,继而是如意的声音。吵得人脑仁疼。这是怎么了?
还不待林慕白多想,如意哭着捂了脸回来,神情慌张无措,话语更是姑娘?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扑上来的,我没想推他,我不想的,我不是有意的!
怎么回事?林慕白快速上前,红绡撑起身子,眸光微冷。
如意浑身抖如筛糠,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红绡似乎有些慌了,撑着虚弱的身子,颤巍巍的往外走。见状,林慕白快步跟上,想来是出了事。如意这般慌张,难不成等到红绡打开雅门的刹那,林慕白眉睫陡扬,赫然僵在当场。
傅公子?红绡声音剧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