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翎看乐子的心思被迫戛然而止。
他的眼中,沈辞秋漂亮的脸倏地放大了。
好近。
就算先前冰火双生珠第一次发作时,他们也没面对面讲视线凑得这么近过。
近到沈辞秋眼尾的红就晃在他眼底,近到他们能触到彼此呼吸,近到他能看清沈辞秋每一根睫羽,又细又密。
每颤一下,就像把小小软软的刷子,刷在他心坎上。
谢翎心头一紧,喉头微微一动:“沈&ash;&ash;”
“谢、翎。”沈辞秋眼尾醉着红,清晰地、慢慢地咬着谢翎的名字。
“我是不是,不该选你。”
谢翎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手上没扇子,掌心此刻空空如也,微微眯眼:“那你想选谁?”
喝醉的沈辞秋表情比平时鲜活,并不是说他五官动静变多了,而是他平时会将目光藏着掖着,克制成一个冰砌雪造的雕塑,此时的眼神却不再遮掩。
无论是思索,还是茫然,甚至不耐,都让谢翎瞧了个遍。
沈辞秋微微蹙眉,似是认真思索一番,但神思难以聚拢,眼神也很快化开,他不解又愣愣地道:“……好像,也没别人了。”
这话听着舒心啊,谢翎下巴轻抬:“自然没人比得过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辞秋努力地运转迟缓的思绪,可他又想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累啊,别想了,休息会儿吧。
不,不能休息,你得,你得……
为什么累了还不能休息?
人累了,不就应该歇一歇吗。
沈辞秋拽着谢翎衣襟的手一松,往后踉跄,讷讷地跌坐回椅子上,他撑着额头按了按,头晕脑胀,脑子和眼前都快糊成一片,光影在眼中明明灭灭,他好像还撑着一股劲儿,可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再执拗什么。
人会累,人会痛,他不是人吗?他应该是个、是个人啊。
谢翎抚平了自己衣襟,一瞬不瞬瞧着沈辞秋,他没指望沈辞秋酒后把什么不舒心的事都吐个干净,知道他背着那般沉重的过往后,谢翎只是想让这人歇口气。
但连此事似乎都格外难。
哪有人醉了都不肯放过自己的?
谢翎叹息:“还在想什么,喝醉了就去睡吧,别想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沈辞秋扶着额头,听到谢翎的声音,肩膀微微一颤。
他好像因此捡回了一点意识,带着醉后的薄醺微哑:“谢翎……”
谢翎听到他问&ash;&ash;
“糖,还有吗?”
第44章
这是沈辞秋第二次问他糖还有吗。
先前那回,谢翎以为只是随口一说,但如今再听同样的话,他终于听懂了沈辞秋的呢喃。
一个杀伐果决的人,在喝醉了后,不提刀剑不谈血仇,只问有没有糖。
若非苦到难言,怎会惦念一口甜。
谢翎只觉得心头发紧,嗓子里堵了石块,碾得他几乎要说不出话。
“……有的。”谢翎艰涩挤出两个字,把那碗酥酪放到沈辞秋眼前。
沈辞秋撑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下手,也不知是不是看不清东西,他极为缓慢地眨了眨眼,眼珠莫名比平日里更清亮了,像是被泉水浸过,潋滟浮光,但睫羽一颤后,又很快变得迷离涣散。
他低头看着那碗酥酪,似乎没认清到底是什么,但好在还知道勺子怎么用,慢慢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咽下去后,沈辞秋微微蹙起好看的眉,他放下勺子:“不对。”
谢翎:“什么不对?”
闻起来挺甜的,奶香与甜味都很浓郁,难不成吃着不好吃?
谢翎正兀自揣测,就听沈辞秋慢慢道:“味道不对,不是我的糖。”
谢翎愣住。
他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收紧了,浅浅吸了口气,压低的嗓音仿佛在竭力克制什么,胸腔带上了气息的颤鸣:“你的糖是……金丝花蜜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