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青脸肿的贺若仁被搀去了偏殿,太医院的人正替他看诊。
一墙之隔,萧翰火冒三丈地拍桌而起:云二,那可是羌摇的小可汗!你怎么敢!
跪在地上的少年仍旧背脊挺直:臣知罪。
萧翰气得手抖,指着他骂道:你知罪?朕看你是丝毫不知罪!
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朕如何与羌摇交待,我们大弘如今还要再多一个敌人吗?
云谏诚恳道:臣没下死手,顶多皮外伤罢了。
你!
萧翰险些气得翻白眼,抚着胸口背过身去。
圣上。
云天禄终于出了声,躬身行礼道:这逆子犯了大错,是臣教导无方,只是眼下局面已经如此……
只求圣上能给我们云家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萧翰听着他似乎话里有话,微疑着转过身来。
云天禄垂眉敛目道:云家世代有将戍边,而今苍梧有难,将门决不愿意袖手旁观。
你们……
萧翰闻言,一时先是诧异:苍梧边关消息封锁,你们如何得知?
面前两人均垂首不答,萧翰回过神,看了眼云谏,也能猜出是谁告诉他的。
他重新坐回书桌后,眉宇间也显出两分疲惫来。
云将,若是你七年前没有受伤致残,若你这条腿还能上马、还能对战,朕也不会让你袖手旁观的。
边关战事凶险,又逢主将重伤,大弘正是用人之际,可你身体有恙,实在……
萧翰轻叹了口气,却听桌前的云天禄说道:圣上,我确实无力应对。
但云家,能作将领兵的,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萧翰掀起眼帘。
笔直跪着的少年拱手笃声道:圣上,臣自请戍卫苍梧,愿以身保国边境,安闾黎民!
萧翰听言,诧异地向云天禄看了一眼,看清对方的认真神色后,简直不知是气还是好笑。
胡闹!
他连架子都不端了,起身拍桌道:贸然说去戍边,你当守城是场儿戏?
你可知苍梧临近大漠,与草原不同,沙场诡谲,多少武官都拿它没辙……
我知道,云谏抬着头,眸光倔强,我长在边关,自幼就在黄沙大漠上策驰,我熟悉那里的每一处沙丘与绿洲。
如今整个大弘,没有任何武官能比我更加熟悉苍梧!
萧翰顿了顿,仍是叹气摇头:熟悉归熟悉,带兵打战是另一回事。
他知晓对方心事,甚至语气里多了些无奈:你年岁尚轻,领任也不过半年,才刚刚将京郊部卫营练好,一切都只是新始……
但边防军队需要的是慎启敬终,你没个两分经验,哪来的把握护住城关与百姓?这样过去,你与送死何异?
云谏认真道:圣上,我在边关最乱的年头出生,自识事起就见着父兄布局沙场,哪怕回了京城,兵法武学也从未断过,我……
萧翰打断道:但要上战场,只有这些是不够的。
若没在沙场实战过,一切不过是纸上谈兵……
云谏固执地不退让:我上过沙场!
七年前苍梧沦陷,满城被胡虏吞占,是我领队从侧翼破了敌军的死守,是我打开了苍梧的城门!
是我助大弘夺回了失城!
萧翰微微一怔,再次看向云天禄,后者点头说道:他当时年岁太小,违了我的命令领人出发,我当时十分生气,只顾着罚他,就没有替他记功讨赏……
没等他消化完这条消息,云谏又道:圣上。
七年前,是我登上了苍梧城楼,亲手射杀胡虏守城主将,折箭浴血为大弘赢下了那一局!
我们云家世代从军,百战无降,就没有一个窝囊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和亲,自己却心安理得地窝在京城一隅。
他俯身叩首却字字清晰:圣上,我年岁虽轻,但不比任何人差。
七年前血战,我既能打开苍梧城关,那今日,我就一定能将它守好!
云谏重新直身抬起头来:恳请您,允我一试吧,我愿立军誓——若苍梧城破,我绝不偷生苟活!
萧翰听得半晌哑然,偌大的殿室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眉宇疲惫的圣上看着着眼前的年轻武官,面色几度挣扎,犹豫良久都没说话。
一道轻微的吱呀推门声,打破了这份凝滞。
三人侧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