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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春夏秋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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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春夏秋冬

初春的天剑门,山岚缭绕如纱。新生的嫩芽挣破冻土,在藏书阁外的石缝间探出头来,青翠欲滴。檐角冰凌消融,滴水声与远处练剑弟子的呼喝声交织,惊起一树山雀。

晨光斜穿雕花窗棂,将藏书阁内浮动的尘埃镀成金粉。浩虚舟端坐案前,一袭素白春衫广袖垂落,袖口银线绣的流云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他执一管紫毫的手骨节分明,笔尖凝着墨,悬于宣纸三寸之上,迟迟未落——恰如窗外那支将绽未绽的垂丝海棠,蓄着三分春意,七分克制。

他今日未束冠,额前几缕银发垂落肩头,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眉如墨裁,眼若寒潭,左眼下那颗泪痣却为这张凌厉面容添了三分风流意味。紫雨偷偷瞧着,觉得这个人和暗香阁那些浑身药味的黑袍人都不一样——浩虚舟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剑,优雅矜贵,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看字,莫看我。"

低沉嗓音惊得紫雨一颤,慌忙将视线移回纸上。浩虚舟腕骨一转,一个筋骨嶙峋的"人"字跃然纸上。墨色晕染间,紫雨恍惚看见剑气纵横——原来写字也能像练剑般锋芒毕露。

"该你了。"

白玉般的掌心托着一支青竹小笔递到嘴边。紫雨迟疑地咬住笔杆,断肢无意识地蜷缩着。他忽然想起暗香阁那些拿钢针扎他身体的"老师",喉头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笔尖触纸的瞬间,腰肢突然被握住。浩虚舟的手很凉,掌心却有练剑留下的薄茧,摩挲着紫雨咬笔的唇角时,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咬笔要稳,力道要轻。"

松墨香忽然近了。紫雨数着落在自己颈后的呼吸,忽然发现浩虚舟束发的银绳上缠着一片桃花瓣——定是方才被剑气震落的。他鬼使神差地吹了口气,花瓣飘悠悠坠在宣纸上,正盖住那个歪歪扭扭的墨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浩虚舟蹙眉。

案几对面,紫雨慌忙用断肢去拂花瓣,却把墨迹蹭得更花。一截黑紫的关节断面从过宽的袖管滑出,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毒液腐蚀的旧疤。

窗外忽然传来弟子的笑闹声,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浩虚舟望着那群掠过晴空的黑影,眸光微动,重新执起笔:"再试一次。"

紫雨点点头,嘴里叼着笔,脑中突然有了别的想法,眼神亮晶晶的。

浩虚舟松开手,看着他歪歪扭扭地写下第一个完整的字——

"父"。

笔画稚嫩,结构松散,却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

浩虚舟眸光微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令。

"......谁教你的?"

紫雨眨了眨眼,悄悄地关注着对方的脸色,忽然用断肢从案几下勾出一本《孝经》,封面上赫然写着"父子"二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浩虚舟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孩子......是在书里看到了这个字,然后自己偷偷练了很久吧?

笔画稚嫩得像初春的柳枝,却让浩虚舟指尖一颤。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字对紫雨而言,或许比"人"更重要。

春风穿堂而过,吹散案头桃瓣。浩虚舟收拢掌心,那片花瓣便碎在了他交握的指间。

几日后,浩虚舟在书房批阅卷宗时,门外传来窸窣的声响。

"进来。"

门被顶开一条缝,紫雨叼着一卷宣纸,艰难地用断肢支撑着身体爬进来。宣纸边缘沾着口水,皱巴巴的,却被他保护得很好。

浩虚舟放下朱笔,看着他费力地将画卷摊开在自己面前。

纸上是一幅歪歪扭扭的墨画——

一个高大的白衣人牵着一个小小的黑影。没有细节,没有五官,只有两道影子,在纸上一高一矮地站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紫雨仰起脸,紫金色的眼睛眨巴眨巴,里面盛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

浩虚舟静默片刻,忽然从案几抽屉里取出一方锦盒。盒中躺着一支精致的短毫笔,笔杆上刻着细小的云纹。

"以后用这个。"

他将笔放在紫雨断肢能夹住的位置,顿了顿,又补充道:

"画得......不错。"

紫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光。

七月的烈日炙烤着山下的城池,而天剑峰顶却自有清凉。

晨雾未散时,山岚如纱,缠绕在千年古松的枝桠间。知了声被隔在云海之下,唯有山泉叮咚,伴着习剑的破空之声。

寅时三刻,青石演武场已被晨露浸得微湿。浩虚舟一袭素白单衣,天剑在手,剑锋挑起第一缕朝阳。剑招起落间,三丈外一丛凤尾竹应声而断,断口处渗出清冽竹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竹叶纷扬中,他忽觉一道目光灼灼。回身望去,朱红廊柱下,紫雨正用断肢撑着青石阶。晨风撩起他空荡的袖管,露出几道惨不忍睹的伤疤。

那柄剑真好看。银亮的,像后山瀑布溅起的水珠。不对,比水珠更亮,像...像夜里看到的星星。要是能摸一摸......

"想学?"

剑鞘轻叩青石,惊飞了歇在檐下的蓝喉歌鸲。紫雨猛地抬头,紫瞳里漾着希冀的光,却在低头看见自己残肢时骤然暗淡。

浩虚舟忽然俯身,单手将人捞起。孩童轻得惊人,隔着单薄夏衣能数清肋骨。紫雨慌乱间,断肢抵上他胸膛,恰按在昨日自己行动时磕磕绊绊出来的暗伤上。

"嘶——"

一声轻吸气声中,天剑已横在紫雨唇边。剑柄缠着冰蚕丝,带着松墨清香。

"咬稳。"

起初只是笨拙的晃动。渐渐地,剑锋开始与山风共鸣。当第七次尝试时,紫雨突然福至心灵,脖颈后仰的弧度恰好——

"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剑气破空,将五步外的青瓷水缸一分为二。缸中冰镇的杨梅洒了一地,殷红果实滚在青砖上,像极了暗香阁那夜的毒人血。

紫雨呆住了,嘴里还傻傻叼着剑柄。浩虚舟低笑一声,取回天剑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孩童柔软的唇瓣。

这一幕恰被前来送茶的侍女看见。当日下午,天剑门上下都在传——盟主亲自教那个毒人练剑,还让他用嘴叼着天剑。

"听说了吗?那毒人今日竟用嘴叼着天剑!"

"嘘...我亲眼看见盟主抱着他..."

"莫非是练什么邪门功夫?"

议论声顺着穿堂风飘进书房时,浩虚舟正在批阅江南水患的奏报。朱笔在"死三十六人"处顿了顿,洇开一朵血梅。

大长老闯进来时,窗外正传来"咔嗒"声响。透过雕花窗棂,可见紫雨叼着桃木枝,正对一地碎瓷反复练习。汗珠顺着他尖俏的下巴滴落,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盟主!天剑乃镇派之宝,怎可......"

"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浩虚舟抬手合窗,恰挡住一片飘落的合欢花。暗香浮动中,他摩挲着袖中拓片——今晨剑气激荡时,紫雨后颈的金纹,分明与龙脉图的缺口严丝合缝。

暮色沉沉,天际闷雷滚动,山雨欲来。

天剑峰顶的松林在狂风中簌簌作响,竹檐下的青铜风铃叮咚乱撞。远处云海翻涌,黑压压的雨幕自天际倾泻而下,转瞬间便将整座山峰吞没。雨点砸在青瓦上,噼啪如密鼓,檐角飞泻的水流在石阶上汇成湍急的溪涧。

浩虚舟踏雨而归,衣袍下摆已被雨水浸透,在青石地面上拖出深色水痕。推开寝殿雕花木门的刹那,一股潮湿的冷意扑面而来——本该在偏院的紫雨,此刻竟蜷缩在他的床榻上。

孩童浑身湿透,单薄的素白中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肋骨轮廓。断肢处的绷带被雨水洇湿,渗出淡淡的血色,在锦被上晕开点点红梅。他像只落水的猫儿,瑟瑟发抖,却固执地占据着床榻一角。

"谁准你来的?"浩虚舟声音骤冷,如剑锋出鞘。

紫雨肩头一颤,却仍固执地往里侧挪了挪,空出一半位置。他仰起脸,紫金色的眼眸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洗过的琉璃,在昏暗的室内泛着微光。

浩虚舟这才想起——今日是毒人每月一次的"净毒日"。药王谷的方子需以人血为引,而紫雨……似乎只肯接受他的血。

"麻烦。"

嘴上虽冷,浩虚舟却已挽起袖口。匕首寒光一闪,腕间顿时沁出一道血线。鲜血滴入白玉碗中,与药材混合,渐渐化作诡异的深紫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紫雨迫不及待地凑上来,柔软的唇瓣贴上浩虚舟的手腕。尖利的犬齿刺破皮肤的刹那,浩虚舟眉心微蹙,却未抽回手。

窗外电闪雷鸣,刺目的白光透过雕花窗棂,将室内照得忽明忽暗。紫雨啜饮鲜血的侧脸在闪电中显得妖异非常,长睫低垂,投下的阴影随着吞咽轻轻颤动。他的喉结滚动,断肢无意识地抓紧了被褥,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不知何时,浩虚舟的另一只手已抚上紫雨后颈。指尖在金纹浮现处缓缓摩挲,带着探究,也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惜。

雨势渐猛,狂风卷着雨滴拍打窗棂,宛如万千鬼手叩门。而寝殿内,唯余鲜血滴落的轻响,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三更梆子刚过,偏院的芭蕉叶上凝着未干的雨露。一只萤火虫跌跌撞撞飞过窗棂,在触及烛火前化作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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