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寻生跑出了可视电话的画面范围,李南枝喊了好几声滕老师,那边却只有模糊的声音断续地传进来,分辨不出是呼喊还是哭泣。
李南枝挂断了通话,走到床边。
殷留穿着家居服躺在床上,李南枝没有给他盖被子,因为盖了殷留也会自己掀掉。李南枝隐约觉得这应该不是普通的发烧,但又不敢确定。
殷留,我下去一趟,就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回来。李南枝很紧张。
殷留却依旧是那副脸色发白、眉头紧蹙的模样,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到。
片刻后,李南枝狠了狠心,转身快速地跑了出去。
从楼上到楼下、从屋里到庭院、从庭院到大门口,在这些平时里走习惯了的动线里,李南枝像是踏上仓鼠轮一样拼命地奔跑。他悬着的心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想要知道那道坚固的铁门外发生了什么,另一半则想要快一点返回去,确定被留在房间里的殷留状态如何。
在这个变得破碎、颠倒、混乱的世界里,李南枝依旧惧怕会有更为可怕的事情发生。
终于,他跑到了别墅的大门口,用力地拍按下门口的可视电话。
门外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画面空落。
滕老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滕老师——!
没有得到回应,李南枝又试图去解锁铁门的密码。
原来的密码行不通,他所知道的殷留曾经使用过的密码也对不上,李南枝病急乱投医,胡乱地输入殷留的生日、自己的生日,可怎么输都不对,最后还因为输入次数太多,安全系统亮起了红灯。
[滴——已紧急锁定,请二十四小时后再尝试解锁。]
李南枝垂头丧气地靠在灰色的围墙上,握起拳头,用力地砸了砸墙面。
那天,李南枝没能知道滕寻生那边发生了什么,殷留也没有醒过来。
在进入末世的这第一堂课里,李南枝学到了事不在人为、人难以胜天,遗憾和迷茫才是这个新世界的主旋律。
尤其是在第五日后,别墅这一片的网络和通讯全都断掉了,无论是移动网络还是入户光纤,李南枝彻底与外界失联。他无法依靠手机或者电脑联系上外面的人,紧急之时想起了殷留准备的全频段收音机,可是他又怎么都找不到有声响的频道,最后到了殷留醒来的那天也没能和外界取得联系。
那时,李南枝坐在卧室窗前的沙发上,神情麻木地看着床上的殷留,同时机械地摆弄着手中声响嘈杂的收音机。他已经这样过了三天,实在是提不起半分精气神,无论想什么都会想到自己死了怎么办、殷留怎么办这种消极的问题上。
唯一觉得欣慰的大概只有想到殷颗颗的时候吧。
幸好,她先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南枝应当感谢殷留足够有决断,因为如果换做是他,即便到现在这种时候,李南枝估计也很难放手。他应该还是会强留住殷颗颗,让她拖着病体跟着自己受折磨。
因为他就是这样自私、懦弱又胆小的人。
害怕失去,哪怕是一丁点微末的失去。
喧嚷无序的电流声吵得李南枝头疼,他厌烦地关上收音机,将它扔开,走到床边,倒在殷留的身旁,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李南枝隐约听见了衣物摩擦被单的声音,随后便是温热的手掌抚上头顶的触感,他迟钝而又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殷留垂眸看他,嘴角带着熟悉的笑意。
殷留,你醒了!
李南枝眼眶发热、微微湿润,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嗯。
殷留收回手,撑起酸痛僵硬的身体,对李南枝说道:我醒了。
李南枝有些紧张地问:你怎么样?头痛吗?哪里难受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
殷留笑了一下,随后察觉到了不对劲,反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你怎么不给我刮胡子?殷留皱眉。
七天过去,李南枝半点没给殷留刮胡子,现在殷留的下巴和嘴唇上都长满了胡茬,那张冷厉的脸上也因此添了几分颓靡又野性的气质。
李南枝始料未及:……啊?我忘了。殷留都高烧成那样了,他哪有心思给殷留剃胡子。
你自己都剃了。
殷留看着他光滑的脸蛋,忍不住拧了一把,顾此失彼,没良心。
李南枝捂住脸,惊诧又无语:我毛发不旺盛,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也没有天天剃胡子好吧!
殷留想到什么,忍不住移开目光笑了一下,像是偷笑似的,随即他又轻咳了一声:我先去洗澡。
好。
殷留下床去洗澡,李南枝跟在他的身后,说道:你真的没事吗?饿不饿?想吃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简单做点吧。殷留还真的饿了。
李南枝终于来了精神:好!我去做饭!
对了。
这时候,李南枝被欣喜冲昏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外面发生了很可怕的事,吃过饭我再告诉你。
嗯。
这几天除了网络断了,天然气也没了,但他们这里的水电还很稳定,偶尔会短暂停一两次点电,或者水压变得低一些,并没有出现全面瘫痪的情况。
李南枝打开冰箱,拿出前几天扔到冷冻柜里的虾仁、腰柳肉和嫩牛肉解冻。
殷留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根本没心思做饭,但又担心新鲜的肉放坏了浪费,所以都丢到了冷冻柜里。
趁着肉类解冻,李南枝先将冷藏柜里的蔬果点了一遍。一周下来坏了不少东西,李南枝有点心疼,但考虑健康也不得不舍弃。他从坏掉的蔬果里挑出可以堆肥的水果,将其他没用的东西扔了,正式开始做饭。
等殷留收拾完毕下来的时候,李南枝已经做好了饭菜。
可以吃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南枝穿着黑色的围裙,从中式厨房里探出了半个身体,汤还要等一会儿。
比起殷留昏迷前,李南枝毫无疑问地消瘦了些,围裙松松地系在腰间,腰身隐约。
他侧转半张脸、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翩飞的眼尾像是若有若无地含着情,挺翘的鼻尖秀挺俊美、略显俏皮,而那张说完话便紧紧闭上的嫣红嘴唇却无声地表达出了拒绝之意。
殷留只当他欲迎还拒,视线继续往下。
李南枝精致的下颌和纤长的脖颈被窗外透进来的一缕日光照得透白,就像是雪山山顶上堆积着的雪,纯净、洁白又刺眼,殷留却想要伸手握住,五指合拢,将那一片莹白完全覆盖。
李南枝。
殷留走进厨房,刚刚想说什么,手里就被塞进了两个盘子,一盘虾仁炒芦笋、一盘水果西芹炒牛肉。
端出去。李南枝道。
殷留二话不说,端着盘子出去了,一会儿又进来盛饭、取餐具。而李南枝将锅里的肉丸子青菜汤盛入汤碗里,小心地隔了防烫垫捧了出去。
吃饭吧。
李南枝终于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吃过饭后,两人收拾了餐桌,将锅碗瓢盆放进了洗碗机里。李南枝带着殷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严肃地讲着他昏迷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殷留听到最后却只提出一个问题。
你爸爸和杨阿姨他们,都已经走了吗?
应该走了吧。手机断网了,我联系不上他们。李南枝微微蹙眉,家里的门也打不开,我都没办法出去……
殷留道:抱歉,是我之前测试系统,更改了密码。
没事。李南枝稍微笑了笑,还好你没出事。
被关在家里,李南枝最担心的就是殷留没办法醒过来怎么办,即便外面的秩序混乱,多找找或许能找到医生呢?
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