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前尘
回到东北部的家,方禹一头栽进床里,无视妈妈追过来问东问西,眼睛一闭上人就沉沉睡了过去。
摩达看到的就是这样景象,毫无防备的少年安然睡着,他站在方禹床头手捏着那水晶瓶,他打开瓶塞将里头的泪滴在少年额上,就见水珠像是渗入布疋一般慢慢渗进肌理当中,最後消失无踪。
大功告成,摩达退开身离开东北宁静的小镇。
睡梦中,混沌的景sE逐渐清明,雪白的云朵在天上漂泊,天sE澄澈透明。
他踏在青翠草地上,注意到脚上穿着木屐,他看了看自己,一身白衣,因着低头头发落到x前,是红褐sE的长卷发。伸手g起一缕,他仔细凝视着。
他抬起头,不远处空中有一座巍峨古城,城墙古朴没有多余装饰。往前走近,他打量古城,这座城彷佛和他有着无形的联系,看着城,他纷乱的心沉淀下来,伸出手,城门缓缓开启。
世人皆以为悬空城只是一座城,一座由砖瓦建筑而成的容器,里面放着他到处搜刮的宝物,却不知道那都只是虚妄,是他们贪婪的投S,悬空城内什麽也没有。
当初打造悬空城也不过是一时无聊,成神,他拥有那些散仙、修道者所没有的力量,他用这份力量加上自己的心做出了悬空城,他从没想在里面藏些什麽,那未免太狭隘太wUhuI。
他的心空无一物,悬空城自然空无一物。
他为何要将那些世俗所定义的价值放进心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本他是这麽想的,他对世事毫不在乎,任是谁他都能轻易夺走生命,价值连城的宝物神器只要他想,毁掉也无所谓,但,事情改变了。
他认识了一个散仙,这个散仙很有趣。
修仙者无不想成神,他却不想。
「成神?」岐挑眉。
他们坐在悬空城最高的屋脊之上眺望着远方。他看着岐一头因岁月磨练而来的华发,即便面容依旧青年模样,但头发眉毛都已发白。
「没有特别想,成神能怎麽样吗?」岐问。「我已经拥有很多,不需要更多了。」
「你拥有什麽?」
「我?我有一手餬口的手艺,有个小天地,有朋友,这样已经很好了,为什麽还要追求成神?」岐理所当然地说。「你呢?成神是因为想做什麽吗?」
「我永不想Si。」仙也有年岁到头的一日,也有陨落Si去之时,唯有成神恒生不Si。
岐笑了一下,他将随风飘动的长发束在身後。「因为怕Si吗?」
「是。」他坦白地回答。「世人谁不怕Si?」他g起自己一绺长发在指尖缠绕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因为你永不满足吧?」岐直白地问,他露出爽朗的笑。「涤叶,你想过安息是什麽吗?」
「我没可能安息。」他淡淡地说,站起身,不想就这个话题再做讨论。
「涤叶,我希望你能真的感到满足,而不是守着一个空城。」
他回头瞥了眼一脸认真的男人,哼笑了声。「自作多情。」他纵身一跳离开了城。
他以为他交到一个朋友,岐是个单纯的人,能毫不矫饰的大笑,从不知道心计是什麽,他认为天道坦荡,不须为小巧伤神,亦不须在意他人闲言闲语。
坦荡而豪爽,他欣赏岐这份单纯。
他觉得在wUhuI的天地中,这份单纯特别剔透。
乾净,不令他感到讽刺。
人世多纷扰,为了各式各样的yUwaNg汲汲营营,无论是人是妖是仙,总受迷惑,总会忘记本心,多麽的可笑,多麽的丑陋。
追求功名利禄而抛妻弃子,却忘了当初求取功名是为了光耀门楣,是为了封妻荫子;追求一门手艺,废寝忘食,最後成了第一,回首从此只有寂寞相伴,最後孤寂自尽。
仙者,互相争夺,互相攀b,忘了他们所求乃是成神,神者,绝非受那些yUwaNg左右所能成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历史轮盘不停前进,这些事情却没有人觉悟,总不停上演,他对此感到有趣,同时也感到无趣。
岐是当中的异数。
不,岐也是一样的,只是他当时没有看透。
坐在悬空城之下,他仰望这座睽违已久的城堡,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刹那,面前的城池陷入火海,洞开的城门无数散仙冲了进去,他们面目狰狞,那个单纯的岐在门外一脸空白。
他看着那个男人,他能感受到心的陷落,在那些贪婪、yUwaNg的涌动之下被撬开了,而开启他心城的居然是这世上他唯一信任的人。
「为什麽?」望着被大火焚烧的古城,忍受着心口灼烈的疼痛。「你为什麽背叛我?」
岐依旧神情空白,只是无声凝视着悬空城。
眼前所有景sE像被一只手r0Un1E一般混作一团,也像是一池被打乱的水,一切扭曲改变。
方禹依旧待在梦中,他睁大着眼睛,口中轻声呢喃着为什麽背叛我?涤叶的痛楚他感同身受,心口被火烧烤的痛苦、他蔑视全世界但相信岐,然而这个看起来正直单纯的岐却背叛了他,这b什麽都让他无法接受。
「为什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禹问着。
「我那麽相信你,将你当作我唯一的朋友,你为什麽背叛我?」
为了大义?为了悬空城?为了什麽?
他轻轻颤抖着,空落的城池在刹那崩毁,涤叶选择与那些散仙同归於尽。
他怕Si,怕落入地狱轮回,他为恶多端不信世间有纯善,然而他却败在自己的善之上。
他败在信任人间的一抹纯粹。
最终毁灭了自己。
原来他所看透的人间轮回、那一重又一重的因果,一重又一重彷佛低级恶作剧一般的报应,会以这种疯狂且讽刺的方式作用在他身上。
方禹沉痛地闭上了眼,当他再次睁开,悬空城不再,他不是涤叶,只是一个凡人。
望着天花板,他无声落泪。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方禹转动眼珠看着墙上挂钟,下午四点了,他伸出手接起电话,看也没看是谁。「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禹是我。」江浔坐在床舖上,他迟疑了很久才打这通电话。「你明天才会回学校吗?」
方禹抹去脸上泪痕,深x1了口气,要自己不许感情用事。
他居然会有感情用事的一天,真是不可思议。如此自嘲,他开口:「嗯,怎?」
听方禹有别平常的低沉嗓音,江浔搔搔脸。「你在睡啊?」
「嗯……」
「那个、我想跟你讲幽篁镜的事情,幽篁镜就是被那个和尚抢走的东西。」
「你说过那是涤叶的遗物。」收拾好心cHa0起伏的情绪,方禹坐起身,拿起遥控关掉冷气。「怎?」
「就……和你说说镜子里发生的事情啊。」
靠在床头柜上,方禹眯起了眼,他看着自己空白毫无装饰的房间,说好听是简洁,说难听是无聊。「说吧。」
江浔斟酌了一下,娓娓把和柏雅出游到被骗进成衣厂的事情都说了,他也如实将幽篁所说的话全说了。他仍认为方禹就是方禹,不是涤叶也不是幽篁,既然他们不是同个人,那将话告诉方禹也不要紧。
静静谛听着,方禹屈起了腿。「幽篁的意思是涤叶不原谅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我,是岐!」江浔纠正着。「我根本不记得歧的事情,你也是吧?我才不信你是涤叶,那个幽篁很邪恶!」
静静听着江浔的指控,方禹滑下身躯整个人像没骨头那样瘫在床上。「是吗?」他脚g起薄被盖住肚子,他是个肚皮着凉就会感冒的人。
「他真的很夸张,我和柏雅他们有什麽错,他完全不管是非就把我们抓进去耶,还说要关一辈子,如果不是你和那个谁来,我们真的会被关一辈子!这也太可怕……」一想到那种真的无法离开那小小成衣厂的可能,他还是发自内心地害怕。
和被幽禁也没两样了吧。
「你真的认为他很邪恶吗?」方禹问。
江浔沉默了一下。「这样难道不邪恶吗?」
「他如果真的是涤叶,真的恶劣,你以为你还能好好活着走出来吗?」方禹轻声说。「以他的能耐,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Si。」
江浔呆了一下。「你怎麽了?」
方禹轻蔑地笑了一下。这时候倒是JiNg明了。「没有,只是觉得你讲得太夸张而已。」他靠在枕头上,看着贴着磁砖的地板,说起来他从来没自己擦过房间地板,这点也够夸张了。「你到底打来做什麽?不是单纯想和我说这个吧?」
江浔支吾两声。「你有想收集涤叶的遗物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
「那个幽篁镜我觉得有点恐怖,虽然给摩达那个和尚拿走我觉得更不好,可是、可是你可以放弃这个镜子吗?我是说真的,那个幽篁YyAn怪气的,我怕你拿了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方禹眯起了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x中则慢慢、慢慢像是结了霜一样寒意。一个毁了涤叶一切的人,究竟有什麽资格指责涤叶是YyAn怪气的人?
如果一开始他们素昧平生,他们从不认识,岐打着大义的名义杀Si涤叶,那他无话可说,偏偏他骗取了涤叶的信任,用这种下三lAn的手法杀Si了涤叶。
这样的人凭什麽指责涤叶不好?
方禹咬着牙克制了自己反唇相讥的冲动。
「方禹,我很担心,我怕那个镜子会像水晶箭一样进入你身T里,我担心你会被幽篁影响,我知道那本来就是涤叶的东西,可是、可是……可是那离我们都很远,我不是岐,你也不再是涤叶了。」
方禹嘴角g了一下。「我知道了。」
江浔听他的回应又是一呆,m0不清楚方禹的我知道了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那、就先这样……你几点要回学校?我到车站载你?有名产可以吃吗?」反正以方禹的为人,他大概也懒得管涤叶什麽的,那句我知道了应该是答应了吧?
这麽想着,江浔觉得松了口气,口气也轻快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载我,大概晚上六点半的火车,名产我家狗的大便,要吗?」
「……」江浔嘴角cH0U了一下。「你这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