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舟嗤笑:好作品?
没说谎。我十八岁就知道您了。威尼斯双年展那幅《绿海》我还拿来做presentation了,真的,不信我翻出来......
李兰舟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但一定是喝多了。他问:你想要什么样的?
安妮没想到李兰舟会答应得那么爽快,愣了一下才答:画廊叫Luminara,跟这个名字差不多的就好。
他当即痛快一挥手:纸笔颜料。
可是您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两只手都能用。
安妮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噔噔噔踩着高跟鞋就去整来了画材画板,搬开花瓶和其他摆饰,专留出最显眼的空地为李兰舟架起画架。
起笔不难,借着酒精的劲儿,颜料有如神助般化作生灵在画布上流淌。他很久没有画得那么顺畅了。人们渐渐围了过来。李兰舟感觉身体的温度也在升高。
好厉害,左手受伤了,右手也能画。
脸颊滚烫,耳畔嗡嗡作响,他几乎觉察不见人们小声的议论,只听到笔刷擦过布面嘶嘶作响。
能成功,快要成功了。他浸泡在眩晕的蒸汽里,兴奋得想吐。一切都异常顺遂,在孙越的声音出现之前。
李兰舟?
谁在叫他?他茫然抬起头,看见孙越混进人群,站在面前。孙越的脑壳凹下去一块,血肉模糊,还在往下滴着暗红色的液体。血的腥气传进鼻子里,孙越问他:李兰舟,你在干什么?
像是被迎面揍一拳,李兰舟被打懵了,笔停下来,开始回想。
他在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手里握的是什么?纸上画的是什么?他看着画布上的颜料盒笔触突然蠕动起来,开始旋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画布在震颤,色彩在旋转,旋转,旋转,搅成一团,化形为劣等水泥匠糊在白墙上的泥浆,比雨天地面上濒死的蚯蚓还要丑陋,满目乱窜。
李兰舟,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李兰舟不知道,答不上来,他感觉自己要吐了,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纯粹的恶心。胃里开始翻滚,他的手开始抽搐。
他画不下去了,他怕自己吐在纸上。猛地抬手,在画上横一撇竖一捺甩上一个大叉,引得一阵惊叫。
他颤抖着手在左下角歪斜签上名字,从法国就开始的、一贯的红色签名。他要结束这一切,他不敢看安妮的表情,不敢直视徐梦之的脸。他想象的到那群领导鄙夷的表情,他不愿意去面对,他不面对,他们的态度就不存在。
有不识相的人高声问:这幅画叫什么?
李兰舟感到自己的嘴巴僵硬地开合:《垃圾》,叫《垃圾》。
他跑了,他扔了笔,拔腿冲出画廊。任凭徐梦之怎么叫他,他也无法停下脚步。衣服被汗水浸得湿透,他像是一条在蒸笼里煮过头的鲫鱼,翻着白眼,露着肚皮扭动挣扎,丑态百出。
一个声音在脑袋里响起:垃圾!垃圾!你是垃圾!你的画是垃圾!
这个声音警告着他,把他赶出公众的视野,赶出纯白无瑕之人的领域。快逃!快逃!躲回你的垃圾堆里!不要玷污别人的场合!再晚一秒,这个秘密就要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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