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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星的眼泪(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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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5月6日

创建时间:2023/5/619:49

标签:北极星的眼泪一

我们一生当中,会遇到很多朋友,有的朋友可能意气风发,有的朋友可能落魄忧伤,但他们都是我们的朋友,和我们同饮一江水,吃同一块田地种出的稻米,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相同的空气。千万不要小看暂时落后者,他们只是有另一种使命。他们的生命和我们的生命本质上是一样的,我们都是神的子女。唯一的区别在于,幸福的人坐的是摩天轮,落后者乘的是过山车,我们都在同一座游乐场里尽情的嬉戏,没有高低和贵贱,只有相遇时,点点头,你珍重,我珍重。

丑哥

我读大学的时候,在网上遇见一个网友,他很直接,在QQ上说:你来吧,在东风大桥桥头的厕所,我等你。我听了,有点犹豫,毕竟感觉有点脏。那个厕所我去过,隐约有一股异味,空气并不清爽。但好奇心战胜理智,我答应网友,一路步行到东风大桥的桥头。我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染一头黄发,长脸,瘦瘦的高个子小伙子,应该有20好几,比我年纪大。他远远的看见我,就高兴的笑起来,动作非常随性。他长得实在谈不上帅,看着显老,脸上已经有皱纹,好像铺了一层粉,惨白惨白的。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他的一头浓密的头发,全部染成金黄色,看着蛮洋气。我觉得叫他一声丑哥,并不为过。

丑哥把我引进厕所,来到一个蹲位里面,他眯着眼,转头讨好似的对我笑笑,说:来吧!说完,丑哥一把把裤子脱了,撅起屁股。我有点意外,丑哥竟然这么开放,这里可是一个公共厕所,哪怕蹲位的门关着。其实我并不惊讶,有一种没那么高雅的同志,就会选择这样的地方,解决问题。简单,方便,没有成本,所见即所得。我稍一犹豫,还是配合丑哥做起运动。丑哥满足的呻吟,我在丑哥后面努力的起伏。

我说:你怎么不开间房,我可以付款。丑哥听见,回头妩媚的一笑:你好乖啊,我刚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乖。我是个短跑选手,三下五除二,解决问题。丑哥意犹未尽,还陶醉在冲锋的快感里。我本来想和丑哥道个别,但丑哥竟然不再理我,只是一个人眯着眼,喘着气,很舒服很享受的样子。我有点忧郁,和丑哥招招手后,离开公共厕所,踏着不算轻快的步伐,慢慢踱步回家。一路上我都在想,丑哥有多大年纪,做什么工作,有没有固定的朋友?我的初步判断是丑哥应该已经接近30岁,无业,也没有固定的朋友,终日游荡在同志聚会场所,享受性的快感。

丑哥这样的人,应该和人世间所有的富贵,爱情,事业,成功,野心无关,伴随他的只有生命最原始的欢愉和神的忧伤。但丑哥活得很真实,他不伤害任何人,他不算计任何人,他不冒犯任何人,他只是活在自己的一个狭小世界。我祝福丑哥,祝福他找到一段属于他的爱情,哪怕这份爱情会来得迟一点。不管怎么说,追寻自己的快乐,而不打扰这个世界,就是值得祝福的,你们说呢?

美女

我家附近,有几间铺面,白天虚掩着门,到晚上点一盏黄色昏惨惨的圆灯泡,门口坐一个浓妆艳抹的美女,不时伸出头来,望望街面。虽然不时张望街面,但美女很小心,不会把头伸出来太多,刚伸出来望一下,马上又缩回去,好像不太想露出真面目。但美女的打扮实在太过张扬,超短裙,厚香粉,绯红的嘴唇,长睫毛,纹过的吊梢眉。美女把一双大长腿翘起,故意露一截在门外面,脚上是一双时髦的红色高跟鞋。说实在的,美女真的很漂亮,是那种一看就可以被叫作美女的长相出众女人。我偶尔从虚掩着门的铺面走过,会隐隐约约看见她在里面,要么拿着粉扑照镜子,要么看手机,似乎蛮悠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次,我和牛女士一起去超市买东西,我走在牛女士前面。当我走过铺面的时候,美女突然发现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生意不太好,美女竟然注意起我来。美女用她的兰花手向我微微做了个来的动作,动作很轻微,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我吓一跳,回转头和美女对视一眼,美女的眼神执着而迷离。

突然,美女看见我身后的牛女士,她好像也吓一跳,脸色一下变得非常尴尬,手僵硬在半空,放下也不是,举起也不是。美女以为我是个单身大龄未婚青年,想不到后面还跟了个妈。美女扭曲着脸,眼神更迷离了,眼洞里好像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我不知道牛女士注意到美女没有,我只顾着一个人径直往前走。我也觉得蛮尴尬,而且似乎还有点幽默,美女寻找恩客,想不到遇见一个和尚。

几年后,我在一家小面馆吃面。对面桌坐一桌艳丽非凡的漂亮小姐,也是红嘴唇,大白脸。她们其中一个看见我在吃面,盯着我看,表情尴尬,我狐疑的和小姐对视一眼,恍惚觉得就是几年前向我招手的那个美女,但我不敢肯定。我朝她笑笑,继续吃我的面。吃完面,我轻轻走出面馆,而那个小姐还在身后飘飘渺渺的看我。

我在韩国也看见过美女们,她们同样在一间点着黄色灯泡的狭小房间里忙忙碌碌。我想,哪里没有美女呢?真正值得反思的是这个社会,为什么没有给她们足够的尊重,其实她们也是劳动者,而且是一种男性权威的牺牲品。我想,下一次,我再看见那个美女的时候,应该点点头,不用说话,我的眼神已经告诉她,我尊重你的选择包容你的自由,并祝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去年我住精神病院的时候,旁边一张床住着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他叫作杭,个子不高不矮,偏瘦。杭和我一样也是刚进精神病院,但他不像我是个病油子,他在精神病院算初来乍到,看着很混乱的感觉。中午吃饭,杭没有带勺子,吃不了饭,坐在餐桌上发呆。我想起我还有一根多余的勺子,马上进病房给杭取来,塞给他,杭扭扭捏捏的接过勺子,才把午饭吃完。

杭会突然发病,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趴着不起来,叫嚷:我对不起爸爸妈妈哟!流鼻涕抹眼泪的。我和另一位病友马上跑过去,把杭抱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不然让护士看见他趴在地上,可能要把他关进约束房。但杭后来还是被关进约束房,因为杭不知道为什么和保安发生冲突,保安一脚把杭踹倒,跟过来的护工把杭绑进约束房,捆在床上,直关了一天一夜才放出来。

杭放出来的那天晚上,他早早就睡在床上,一动不动。护士发药的时候,也没看他起来。我有点不放心,摸摸杭的额头,似乎觉得杭有点发烧,我马上去找护士:6号床的病人好像有点发烧,连吃药都没起床。护士满不在乎的说:他吃了药的,我先给他吃了,他也没发烧,我给他烤过体温。没你什么事,快去睡觉!我回到病房,还是不放心,又摸摸杭的额头,我仍然觉得杭在发烧,于是,我又回到护士站,告诉护士:6号床真的在发烧!护士冷笑一声: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到底睡不睡觉?我看护士坚决的态度,只好又返回病房。

我躺在床上,但睡不着,我觉得我的判断没有问题,杭确实在发烧。一番犹豫后,我再次起来,拖着鞋来到护士站:护士,6号床真的再发烧!护士彻底怒了。她把手上的记录本啪一下砸到桌上:你不睡是不是?你今天晚上睡不着是不是?回去!我被护士吓到,低着头,不知道该这么办。护士把我带回病房,她随身带一杯水。护士冷漠的对我说:把药吃了,吃了好生睡觉。我说:什么药?我刚才已经吃过药了。护士似笑非笑的说:帮助睡眠的药,吃!我把一颗药片吞下,护士转身离开。在安眠药的药力下,我沉沉睡着。幸运的是,第二天,杭的病情并没有加重,他还是健康的。

但我没这么幸运,白天医生来查房的时候,说:你昨天是不是睡不着?我说:我是怕杭生病发烧。医生说:哦,这样啊,那就是担忧,给你加一颗吃了不担忧的药。说完,不待我分辨,走出病房,从此,我每天服用的药里,就多了一颗红色的药片,一直吃到现在。

我和杭聊天,我问杭:你做什么工作的?杭说:煤矿工人。我说:你喜欢现在这份工作吗?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有什么打算?杭说: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我以后想当兵。我听了,暗暗有点担心,因为据说有精神病记录的人是不能当兵的。但我没有对杭说,我害怕打击杭对未来的热情。我只是说当兵很好,以后还可以当将军呢!杭没有说话,但我感觉得到,他对他出院后的生活是有规划和信心的。我觉得杭很热情,对生活,他执着而认真。

出院后,我没有再见过杭。其实杭的病情在我遇见过的病友里,算很轻的。我想杭将来应该也可以找一个女朋友,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儿子,不管当不当兵,找一份可以养家的工作,像他自己说的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即使杭是个精神病患者,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谁没有点精神病?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一个大精神病院。只要自己是幸福的,带给别人的也是幸福,就很好,很值得祝福,是不是?我的朋友,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到医院去探望病人,旁边一张床上睡着一个年轻人,看年纪不过20岁左右,很年轻,很瘦,瘦得皮包骨头。我坐在病房里一下午,年轻人都窝在床上,几乎没怎么动弹。一直到临近饭点,年轻人才缓缓起身,拿一个手机开始看。这是间肺病病房,住在里面的基本都是重症患者,大多数是癌症。这个年轻人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得癌症?我好奇,又有点哀伤的打量年轻人。年轻人很平静,平静的好像在自己家的卧室里翻看手机一样,一点看不出沮丧和悲伤。如果不是在这间重症病房,我会以为他只是个有点虚弱的正常人。我看看他的名牌,他叫作宇。

宇大概有点饿了,他开始换衣服,穿袜子,准备去吃晚饭。宇看见我在打量他,但他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对我的关注并不意外。可能他已经见过太多混杂着好奇和同情的眼神,我并不只是第一个。正当我以为宇是个沉默寡言的木讷人的时候,宇却爆发了。他对着外面的护士站大叫王丽!拿药过来!语气坚决而粗暴。过一会,王丽扭扭咧咧的拿着一瓶药过来:哎呀一声,仿佛带着一股娇羞神态。我暗暗吃惊,看不出大半天没一点动静的宇,脾气还挺大,而护士对他又这么顺从,他们应该是老相识了吧?

宇一点没有在意我在旁边注视他,他自顾自的穿衣,穿袜,穿鞋,然后从容的走出病房,一直到我离开医院,他还没有回来。回家的路上,牛女士告诉我,宇得的也是癌症,而且已经是晚期,剩下的生命可能已经不多。我很难过,宇那么年轻,那么从容潇洒的一个人,怎么会得癌症,得癌症的都是老头老太太啊。

第二天,我再次到医院去,看见陪着宇的宇妈妈。宇妈妈看着很漂亮,神态端庄,和宇一样,动作不紧不慢。我看不出宇妈妈的悲伤神态,哪怕他儿子的病已经积重难返。我不忍再打量这一家人,对一个即将离去的癌症患者,注视可能是一种残酷的打扰。哪怕你想表示的是同情,但有什么用呢?同情不过加重病人的悲伤和家属的难过。第三天我去的时候,没有看见宇,只看见宇妈妈一个人坐在床边和其他病人聊天。我确实不愿意在宇妈妈面前露出我的悲伤,于是,慌乱的离开。我是一个没有得癌症的健康人,在宇和宇妈妈面前,哪怕我有丝毫的欢喜,都是一种恶毒的冒犯。

我只见过宇一次,但印象深刻。如果,我是说如果,宇的病情真如牛女士说的那样,他可能已经和我们说道别。但我又存有某种幻想,毕竟宇还那么年轻,会不会是误诊或是误传?也许,宇现在还好好的在家里的客厅里翻着手机,王丽就陪在他身边。宇有一种让我敬佩的气质,这种气质就是藐视死亡。哪怕面对绝症,哪怕面对生命的倒计时,他仍然那么平静,那么安宁,像等待去参加一场宴会一样。我觉得,在宇面前,死神也不敢嚣张。一个不怕死的人,为什么要跪拜死神呢?哪怕死神的魔法通天,在宇那里都是一场笑谈。

不管宇现在在哪里,在天上还是在人间,我祝愿宇永远平平安安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手机,旁边的王丽,端着一碗姜汤,轻轻喂给宇喝。这样的宇和王丽,都是掉落人间的天使。

我在精神病院住院的时候,来了一个粗粗慥慥的女孩,第一天入院就把我吓一跳。女孩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裤子,脸,手,脖子都黑黑的,看起来似乎好几天没洗澡。我是在中午吃午饭的时候,看见意的,这个脏兮兮的女孩叫意,四川彝族人。意一屁股坐到我对面,拿一盒盒饭就开吃。我最开始没在意,但我忽然闻到一股特别难闻的味道,是从意身上发出来的。意身上散发出一股烂苹果,腐败酸奶,和醋的味道,我差点没吐出来。

我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恶心,埋头吃饭。意满不在乎在我对面扒饭,时不时还要吹几口气,天啦,意吹出来的气,也是臭的。那顿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我不敢笑,也不敢哭,也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甚至连眉头都没敢皱一下,我只是不停的往嘴里填食物。吃完最后一口饭,我装着毫无知觉的起身离开。意一边专心致志的吃着她的午饭,还一边吹着口哨。我哭笑不得的走回病房,躺在床上松弛我的肌肉。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意又坐到我对面。好在,这次情况改变很多,意洗了澡,换了衣服,再没有难闻的味道。但我看见意的手仍是黑黑的,起了很多皮,一看就是平时做粗活的体力劳动者的手。我问意: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意骄傲的说:我在火锅店扫地,大火锅店。我听了,没有言语。我其实没有和火锅店的工人有过太多接触,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意的职业,只好点头笑笑。意突然发病,她指着杭对我说:他是你儿子吧?我没好气的反呛她:是你儿子!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怎么对一个在火锅店做粗活的小女孩这么粗暴。于是,我慌慌张张跑回病房,拿一个桔子出来,我把桔子塞给意:吃个水果吧!意接过桔子,接受了我的道歉。

我在大厅看电视的时候,意跑过来打拳。她站在电视机下面,练起武术,一招一式像模像样的。我再次哭笑不得,又不好阻止她,又觉得她妨碍我的视线。在一番操练后,意得意洋洋的返回女病房。意有一次对我说:我老公是个汉族人,长得可帅了!我想象意的老公是什么样的,一定又高又帅,和意一样勤劳而且朴实。

一天,意盘腿坐在大厅椅子上大吵大闹,一会说:热了!一会说冷了!护士和护工终于不耐烦起来,他们把意捆进约束房,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意才从约束房出来。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她明显很疲惫,人好像都瘦了一圈。我赶忙返回病房,拿出一盒牛女士给我带进来的饼干,塞到意手上:吃点零食,你都瘦了。意说:谢谢啊,小老头。意给我取一个外号叫小老头。她说我像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里面小矮人的老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我要出院了,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规整出院需要带的东西。我看见一瓶大宝,这是我每天晚上要用的,大宝可以滋润我的皮肤。我突然想起,为什么不把大宝送给意呢?我觉得她肯定没有涂香香的习惯,看看意的手吧!粗糙,起皮,黝黑,裂口,如果涂点大宝应该会好一点,总要好一点。我把大宝塞给意,让她当我的面,涂点在手上,我说:脸上也要涂哦,每天都要,记得。意似乎满意但好像又不太上心。意说:你把大宝给我,你用什么?我说:别管我,把你自己的皮肤保护好。把大宝送给意,我挺开心。我想从此以后意每天都涂一点大宝,她一定会更漂亮,在火锅店上班的时候,也更优雅一点,谁不喜欢火锅店的服务员都漂漂亮亮的呢?

现在意应该已经出院,她还好吗?还在火锅店上班吗?她的汉族男朋友还那么帅吗?我喜欢意的直爽和淳朴,她没有很多同龄女孩的心机和造作,她像一张白纸一样纯洁而善良。会不会有一天,我在某家火锅店的门口遇见意,然后我拍拍意的肩膀:老朋友,你还好吗?小老头来看你了。意一定也会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我请你吃火锅,小老头,我们家的火锅一级棒!那天,我和意都是快乐的。

意,好好生活,我会在一个人孤独的时候,默默想起你,然后默默为你祝福,祝福你的生命像一条欢快的小溪,奔腾向前,一路欢歌。

2023年5月7日

创建时间:2023/5/718:27

标签:北极星的眼泪二

我小学的时候,同班有一个女同学,就住在我家对面鞋店的楼上,所以我常和她一起玩耍。这个女同学叫成,成长一张圆脸,性格爽朗。奇怪的是成只跟着一个她称为爷的干练老太太生活,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后来我才听牛女士说爷其实是成的奶奶,成的爸爸坐牢,妈妈改嫁,成变成一个有爸爸妈妈的孤儿。我问成:你为什么叫你奶奶‘爷’,她是个女人啊。成不置可否,她好像不喜欢谈论这个话题。同样,成从来不谈起她的爸爸,只是偶尔说她妈妈在新都斑竹园,常给她买礼物。我问成:你妈妈这么喜欢你,怎么从来不来看你?成再次沉默,我的问题其实很残酷,只是当时的我根本意识不到。

成是外地来成都市区的暂住户,没有成都户口,按理读不上小学。爷给成交议价,成才顺利报名入学。虽然如此,成和我们这些本地的城市小孩混在一起,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直到有一天,我才发现成的不同之处。在成租住阁楼的楼下鞋店旁边,有一个修鞋匠,大概40多岁,面相很凶,不怎么说话。修鞋匠一天到晚就蹲在街边拿着锉刀铺着皮垫子补鞋,偶尔抬头看看行人,面无表情,然后低头继续补鞋。我看见过这个修鞋匠,我觉得他太凶,我不敢靠近他,甚至有点害怕他。但成完全没有这种害怕,她走过去,甜甜的说一声:李叔叔,还在忙啊?修鞋匠温柔的点点头,似乎还难得的露出点笑意。我佩服起成来,我觉得她简直就是给我做了个榜样。

一天放学后,我也学着成的样子,来到修鞋匠边上,我想学成的样子和他打个招呼,然后换回一个和蔼的微笑。哪知道我刚靠近修鞋匠,他就睁大眼睛把我瞪着,似乎在警告我不要打扰他。我憋了一肚子的话再也说不出,吓得转身就跑。这一天,我知道我和成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是修鞋匠隐性的敌人,成是修鞋匠的同志加伙伴。

我和成的关系很好,放学后,我常去成家和成一起玩塑料积木。拼一个城堡,里面有王子和公主;垒一个金字塔,里面睡一具法老的木乃伊。最夸张的一次,我扮演一个外星人,在城堡楼顶向成的飞机求救,最后,成驾着飞机把外星人接到窗台上去。

成的性格是那种爽快,爽利的类型。我在班上,看见过成和另一个女同学打架,两个人像斗鸡一样,汗毛都竖起来。有一次,我鬼迷心窍的把成爸爸坐牢的事讲给班上一个男生玉听。哪知道玉是个250,他后来和成吵架,骂成是劳改犯的女儿成当时就哭了。我后悔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玉其实人不坏,只是很婆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成没有怪我,我被同学欺负,书包上沾上口水。成仔仔细细的拿一张卫生纸,给我擦拭书包上的污迹。那一刻,我觉得成像我妈妈一样。成是个坚强,敏感,善良,认认真真的女孩。多年后,我在一个傍晚接到成的电话,成说:我还在作文里写过你呢,kevin现在成在一家医院当护士,工作很稳定,也应该早就结婚生子。我祝福成好好生活下去,在每天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全是陌生面孔的浮夸都市,找到属于自己的一份幸福。成,你的爸爸还会回来,你的妈妈也没有离开,你只是暂时独居的单身贵族。

张志新

有的人是读历史回避不了的,张志新就是一个。张志新最被人记忆的一幕是造反派害怕她在去刑场的路上喊口号,把她的喉咙割断。你不是要喊吗?精神控制不了,就物理摧毁,很文革,很科学。其实张志新可以被称道的地方太多,远远不止这一点。

文革开始,由于对文革的质疑,本身是干部的张志新被抓入牢中。其实,张志新大可以像绝大多数随波逐流的人一样,你说鹿是马,我干脆说鹿可以在天上飞。反正,顺乎潮流,有样学样。但张志新做的是什么?她揭露伟人,为刘少奇鸣冤,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样的现行反革命不整,整谁?这样的硬骨头不啃,啃什么?张志新被枪打出头鸟的判处死刑。据说,如果张志新在狱中认罪悔过,其实并不会死,最多就是坐牢。但张志新不是普通人,不是每天柴米油盐的阿婆阿婶,她追求的是真理。真理是一种昂贵的东西,一般人根本就不敢觊觎。

一天,外面北风呼啸,雪花飘飘,监狱里开大会,批判刘少奇。积极接受改造的先进份子,一个接一个的上台发言,有的说:伟人的话一句顶一万句!有的说:刘少奇就是一坨臭狗屎!在全场热烈的气氛中,批判大会即将圆满结束,取得空前的团结和成功。突然,一个披一件破棉袄的高个子女人站起来大喊:打倒毛泽东!一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2000年前,赵高在大殿上指着一只鹿说:这是马,你们觉得呢?群臣默然,只有一名正直的大臣站出来说:陛下,这是一只鹿啊。赵高斜眼睥睨大臣,一言不发。我想,这个时候的秦宫大殿上是不是也像张志新的会场一样,安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可是,时光老人已经把大本钟向前推了2000年!

我不知道那个批判大会怎么收场的,是张志新被扭走,还是众官员吓得面无人色。我只是觉得,人是可以有骨头的,人骨头的最终归宿是火葬场的化尸炉,但在此之前,她可以挺拔得像一棵橡树,雄伟得像一座喜马拉雅山,飞得再高的飞鸟都要俯冲下来和她轻轻的呢喃。就好像,我们从来都需要一个领头的,当危险到来,我们躲在她的身后,说:你去,你去。然后我们缩肩拱背的藏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如果,你连这个领头的都要出卖,那等待你的只能是敌人的利刃和魔爪。张志新不就是老鹰捉小鸡里面领头的鸡妈妈吗?我们不过是跟在她后面的小鸡仔,我们只能咿咿呀呀的叫着:妈妈,妈妈,等待她的垂怜,等待她的恩赐。

四川有个有名的走廊医生,她和医院的所有同事都剑拔弩张的对峙。她举报院长,举报主任,举报医生,举报护士,甚至举报扫地的大爷。医院的所有人都恨她入骨,每天她来到医院的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坐在走廊里看书,因为医院已经拒绝她的任何医疗行为。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谁是谁非。但我觉得,这个走廊医生身上,恍惚有张志新的影子。看见她,我就觉得当黑暗笼罩大地的时候,总有一只鸡,会鸣叫起来。总有,一定有,我坚信。

张志新离开我们快半个世纪,但她一定还在这个世界上,她一定还藏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等待着在大会场大喊:打倒某某某!的那一刻。因为神不会让她休息,她的使命没有人可以替代。不管我们有没有遇到她,知道她在,知道她好,知道她还心心念念的找寻着她的真理,我们就是幸福的。因为,我们和神同在。

高中我们班新来一个转学生,叫作拱。拱是一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女生,一看就让人眼前一亮。拱不仅外表靓丽,性格也很外向,聊起天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我喜欢和拱聊天,我觉得和她聊天很有意思,拱会把她的小心事和不如意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讲给我听。我听到都会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女生怎么这么可爱。

但拱好像和班里其他女生的关系不怎么好。不知道是供长得太漂亮还是性格太张扬,班里其他女生似乎都不怎么理她,更何况拱还是个插班生。一天,不知道什么由头,拱和班上的女生大姐发生矛盾。女生大姐大发雷霆,骂拱:烂货!滚回家去!女生大姐和我同学7年学,小学还和我当过同桌,关系一向不错。我不知道该偏向哪一边,我也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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