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骞尧迟疑了一下,朝里面走去。
长公主:冬夜漫长,不如在这里小酌一杯?
宗政骞尧毕恭毕敬揖道:不敢造次!
长公主嗤笑一下,道:有何不敢?是因为我是太子的姑姑还是皇帝的妹妹?
见他没有说话,长公主又道:今后在我这里不必拘礼,你也不必叫我长公主,唤我曼凝就好,红尘里的沙,一撒手就散了。
宗政骞尧平生第一次不知道怎么接话,他避重就轻,道:好,今晚天色已晚,我把上次你的古琴坏掉的琴弦找到了,我上上吧,要不然,你的琴不能用。
长公主轻声道:多谢你有心了,琴宫里的弦真的不好用,也可能是我太挑剔了。
宗政骞尧走到古琴旁,从琴架上拿下琴,放到石制的单人琴桌上,摆好,系结、打结、穿插、拉到岳山、弦尾过龙龈和雁足尺许,缠好,琴弦就上好了。他左手按弦于每个徽上,右手弹弦,听各处音量和音色是否统一、相近,反复弹着按音和空弦音,认真听着,稍做调整,左手按弦着与琴面,右手弹弦,在声音未停时,按弦左手左右移动,琴弦稍有余音,高音区清脆如金石,中低音浑厚丰满,他自顾自弹了一首《渔夫醉歌》,才满意起身,一阵香气袭来,回头一看,长公主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宗政骞尧说道:我冒犯了,请长公主试试琴弦,看是否合适?
长公主看都没看琴,转身,道:不必了,你觉得合适便好。
宗政骞尧觉得她的语气冷冷地,似乎是在辞客,放好琴弦,回到大殿,长公主独自一人正在做着女工,天色已晚,不便久留,他便告辞,出了长公主府。
宗政骞尧前脚刚出了长公主大殿,长公主放下女工,飞奔到窗前,她轻轻掀起窗帘,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外,她才怅然若失放下窗帘,转身靠在窗户上,久久注视着空旷的大殿。
赵宅里赵九也毫无睡意,他一个人在地上踱来踱去。
阿良推门进来,报道:主人,二皇子今天一天都没出门,也无人来访。
赵九站在窗前,沉思着,道:太子呢?
阿良:太子在乐坊。
赵九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声,道:你去把宗正先生请来吧。
不必了,我不请自来。宗政骞尧话音一落,人已在门外。
阿良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剩赵九和宗政骞尧,两个人沉默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宗政骞尧:殿下,今天我来是有些话要问清楚。
赵九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你就问吧。
宗政骞尧:殿下,是否有成事的决心?
赵九看着他,许久没说话,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宗政骞尧问道:那殿下是否信得过我?我说的是百分百信的过。
赵九盯着他的眼睛,半天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谁都不想先移开眼神。
过了许久,殿下站起来,走近他,依然紧盯着宗政骞尧,到了跟前,斩钉截铁道:当然是百分百信得过你,要不然……
宗政骞尧不等他说完就截住了他的话头,道:可以了。那前几天老皇帝遇刺的事你调查的可否有头绪了?
赵九听到这里还是愣了一下,宗政骞尧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就等着他说话。
赵九为了掩饰自己转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了,说道:我不是不告诉你,我是怕这件事会连累你。
宗政骞尧心里一笑,嘴上却说道:还请殿下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赵九边走边说道: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他坐到椅子上,看了一眼宗政骞尧,后者一脸的不屑,他便直接说道:哎呀!没有头绪,一无所获。
宗政骞尧心里一乐,想到:我就等你这句话呢!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也不能说出来,他抿抿嘴,道:那殿下也没有什么方法想获得线索,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
他们两人聊了什么,暂且不说,就说这宗政骞尧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说来也是巧了,就在他出了长公主府的时候,正巧碰上一个中贵人阿强从皇帝的寝宫偷偷跑出来,他便一路跟随,来到宫外一个当铺,他躲在暗处,等那个宫人从当铺出来,他转身进去,把刚刚宫人当的物什赎了出来,是一块上好的玉石,他嘴角冷笑着,转身飞快追上了宫人阿强,拿出了这块玉,宫人一看知道自己的事情露了馅,把柄在人家手里呢,人家问啥就说啥呗,就这样,宗政骞尧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觉得不去赵九那捅破窗户纸,一直这么含着,说不定以后谁要是挑拨离间,他们两个的关系倒更难相处了,要是遭到赵九的怀疑岂不是更糟糕,打定了主意便有了刚才深夜去赵宅的过程。
从赵宅出来已是三更天,宗政骞尧一点困意都没有,他悄悄进了自己的家门,脚步轻轻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就在要进屋门的时候,他瞟到窗户下似乎有个什么东西,他握紧了手里的箫,朝窗下走去,窗下的黑影就在他要靠近的时候,起身朝后院窜去,他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黑影的长发,噗长发掉了下来,他一愣,假的,他朝黑影跑的方向追去,黑影的黑色长发丢了一袭白衣在黑夜里特别明显,她正在后院朝一口枯井里跳去,腿刚搭在井沿上,宗政骞尧的箫已经抵在了她的下巴上。
什么人?不要装神弄鬼!一声低声断喝,鬼影人停下了,坐到井沿上,低着头,她果然有一头长发,就是凌乱得很,挡住了前面的正脸,宗政骞尧慢慢走近她,轻提箫,她仰起脸,借着昏暗的光,他扯下她脸上的面具,他发现,这是一个清秀的女孩。
说!为什么装神弄鬼?我根本就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有,那也是人装的。宗政骞尧的声音冷的甚。
她半天都没有出声,许久,低声道:你杀了我吧!
哼!杀一个人远比让他在世上活着要容易得多。我不喜欢杀人,除非迫不得已。宗政骞尧的声音依旧冷的很。
你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杀了我,二是救我!女孩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得很。
这么说,我只有一种选择,救你?宗政骞尧也很疑惑,怎么一个女孩还住在井下,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把她拎出井口,用箫抵着她的脖颈,逼着她朝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