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巴巴笑两声,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出乎我意料,那天青竟然没有推开我,反倒将荷包接过去好好端详了一下。
这是鸳鸯?
他朝我抬起半个下巴。
确切的说,是抽象化的凤凰。我严肃了脸色。
——真不明白那鸳鸯有什么好?一堆人整天嚷嚷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其实鸳鸯并非如传说中那般终身相伴形影不离。鸳鸟生性风流,并不从一而终,外号爱情的骗子。从古至今,大家都不过是将自己美好的愿望强加在这种鸟身上。没文化,真可怕。
为何绣凤凰?
指腹轻轻摩擦起荷包,天青长睫低垂,脸色于光影中明灭,晦暗难测。
因为它最漂亮。
我笑嘻嘻回答,自然不能告诉他我是因为那宏伟的百鸟朝凤梦想才绣的:我向来喜欢漂亮的东西嘛。
一拨幽光自天青眼中闪过,仿佛秋日的风拂过稻田,露出底下亮汪汪的水波。
……荷包乃贴身之物,怎可随意送人?
他轻咳一声,将荷包塞回我手里,铁抓手早已悄无声息的移走。
好好收起来,莫要弄丢了。
我本想告诉天青,其实心灵手巧的豇豆仙不止这一个荷包,还有另外十来个分别绣了孔雀、金丝雀,鹦鹉等等等等,即使这个弄丢了我也不心疼。不过转念一想,荷包里还有些稀罕的妖界花草种子,于是便乖乖接过来揣进袖子里。
他若因为这荷包平息怒火,也算正好,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美色如浮云,不要过于追求外表。
天青见我小心动作,又叮嘱一句。
知道知道。没想到这话会从惊世丑男的嘴巴里说出来,其效果不亚于二郎神告诉我其实他根本不爱钱,我有些啼笑皆非。
天青看我一眼,似是清楚我并未听进耳里,叹了口气。
我明白你救珐琅心切,然你仙气不稳修为太浅,确实不适合妖界独行。再度开口,他的言辞虽温和许多,却还是隐隐有不容拒绝的威严,日后没有我和你们芳主的允许,万不可再出天界。
人家也不想来的嘛。我万分委屈的嘟嘴。浅绛说了,求人的时候要说人家,不能说我。谁让玉皇大帝要赏人家一百大板的?
你怎么知道这消息?天青挑眉,十分诧异的看我,玉帝不过一时气话,并未对天兵下达任何命令。
——娘的!这个听风就是雨的家伙!
我在心中把二郎神祖宗十八代连同他家垃圾桶里的苍蝇都统统诅咒了个遍。
那……我也不能真让你拿两万册古籍去换珐琅呀……有气无力继续阐述动机,我希望能博取天青的同情和好感。
谁告诉你我会用古籍去换?没想到天青舒展双眉,琥珀色的眼睛里全是冰冷的倨傲,你何时见我被人胁迫过了?
我哑然。
——回想起来,几百年间里我确实未曾听他开口说人家二字,看来他还真是没尝过求人的滋味呀!
是黑无常传你消息的?天青忽然想起什么,眼神一凌。
一提到黑无常仙君,我心里满是甜蜜蜜水灵灵,于是嘴角一翘,眉毛弯弯俏生生道:嗯。
……他倒是颇为上心你。
天青淡淡陈述一句,轮廓隐在阴影之下,看不清表情。
——哎呀,原来黑无常哥哥钟情于我的事,连天青都看出来了?
赶紧害羞低头,红霞翩翩飞上了脖颈里:黑……哥哥,对我是很好很好的。
他确实是数百年来对我最好的天庭帅哥,因为天庭帅哥本来就寥寥无几。
头顶沉默了一阵。
我左等右等等不到动静,正想抬眼偷瞄,却听头顶传来轻轻一声叹息。
黑无常早已订婚,你,还是断了念想吧。
虾米?!我大惊抬头,正巧对上天青一本正经的脸。
强忍吐血昏厥尖叫等系列生理反应,我直视他双目,颤抖着嗓子求证:……此话,当真?
天青缓慢点头,神色坚定不移,似有三分惋惜。
一千年前他便与南海紫竹仙子有了婚约,还是玉帝钦赐,诸仙均可作证。
一千年前?那时候我豇豆苗苗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没想到自己的一腔深情都错搭在一个有妇之夫身上,要是被门中姐妹知道了,一定笑掉大牙:豇豆仙子的初恋是何等大的乌龙啊!
我沮丧万分,悻悻垂肩埋首,眼泪都快掉下来。
天涯何处无芳草?
天青善解人意拍拍我的肩膀。
圣君……我抬起头泪眼婆娑看他。
虽然他还是那么丑,无以复加的丑,但我很感激他此时没有嘲笑我数落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小豇豆,你还小,不要急着去喜欢,世界很大。
天青仿佛人生导师指路明灯般对我循循善诱起来。
虽然打从心底里完全不认可他说的话,但我还是乖巧抹了泪,柔顺点头。
自从见过了黑无常和霁蓝,我终于知道天地间还是有能入得了我慧眼的美色。既然黑哥哥身有所属,那我还可以再去别处开荒拓展嘛。反正不管黑哥哥还是霁蓝哥,都是我的哥我的哥。
圣君,既然来了这博陵第,珐琅怎么办呢?
既然情场失意,商场便不可大意,我擦掉最后一滴泪珠,将话题引到正途上。现如今我花掉了积蓄,惹毛了天青,又欠下二郎神一大笔债务,要是还没能带回珐琅,就真是做了一笔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悲摧买卖了。
妖界如今并不太平,而我……
天青望着我,有浅浅笑意从嘴角扩散开来。
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