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他慢悠悠的描述中,我仿佛看到了这样一出景象——豇豆小仙入籍大典完成,玉帝欣喜若狂提着金笔在《三届史》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截止隆丰年四月十五日,天妖魔三届累计非人类数量终于顺利突破百万大关,目标达成,可喜可贺,可歌可泣哉!
冷汗沿着后脊梁滑落,我觉得十分悲怆无奈,泪花开始在眼眶里团团打转。
只听一声闷笑,青袖如风拂过我面颊,有只手在我额头轻轻一点。
你怎么这样傻,小豇豆!
这下我明白,是天青故意骗我玩儿了。
为上不尊的破仙!怒从心起,我狠狠跺了草坪一脚——既然主人碰不得,践踏一下主人的地盘也是好的。
这就生气了?天青不急不恼,音调愉悦上扬,那我赔你一只芳兽好不好?
不稀罕!我想也不想便顶嘴。
然而回过神来,心中腾起一丝惊讶——方才自己没幻听吧?著名的天界芳兽,能散百香只诞生在苍南的芳兽,全三届加起来也不过十只的芳兽,刚刚这无良的天青君竟说要送我一只?
……不知豇豆仙子觉得,我苍南的芳兽哪里不够稀罕?
天青的声音从头顶隐隐飘来,似有转冷变硬的迹象。
吃不得,跑不快,只能拿来闻闻香味附庸风雅,这样的摆设,不要也罢。
后悔也晚了,我只好硬着头皮说出真心话。
真的,养宠物这事还是得量力而行,仙有多大胆,神兽多大产。我豇豆仙可不是芳主这般法力高强的上仙,养得起那些华而不实的香兽。要是这天青君愿意送我能抵挡兵器的铁牛,或者能散播蒙汗药的梦蝶,可能我还会考虑一下。
你不是号称天庭最文艺的女仙子吗?怎么还会嫌弃它太过风雅?
天青抑扬的音调很好的表示了他的难以置信。
圣君,实不相瞒,其实本座是文艺路线与实用主义的双重拥护者。我严肃了脸色,毕竟矛盾才能产生火花嘛!
我感觉那天青沉默了好一会儿。
于是我也不敢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天青终于决定打破这令人难堪的僵局。
他说:小豇豆啊,珐琅好像跑错了地方,闯入冥界了。
我想今日一定不是个黄道吉日,不然怎么会先冲撞了二郎神,然后又搞丢了芳主的爱兽?
天青见我脸色变幻,可能于心不忍,出于仙道主义伸出一只援手:别急,我带你去冥界找。
无论有多忌惮此君的相貌,他的实力还是让我一百个放心的。点点头,我挥袖招来波动云。
你就驾着这个去冥界?天青君瞟了我一眼。
虽然这只是平凡的一眼,但敏感聪慧如我者,早已捕捉到它的深层次内涵——不要带这么掉价的法器跟在我身边。
我还没有七色彩云……我犹豫了一下。
何止七色,连五色的我也没能搞到一只。
天青没多话,朝那波动云一甩袖子,原本单纯的白云竟然变得五光十色起来。
一、二、三……我颤抖着数起云边的光带数量,……十一、十二……
——天青竟然直接将小波变为了十二彩金边祥云,这是所有飞翔法器里级别最高的圣器呀!
还不快走?天青再看我一眼,嘴角似乎挂了一点笑,又似乎没有。
……你、你能直接把我升级为上仙吗?我张大嘴看他,胸怀绮丽的美梦,你也朝我挥挥袖子嘛!快来……
——给、我、走!
掌风袭来,这下我可以确定,他是真的没有挂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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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里,是从未来过冥界的,只听其他仙子提过,说冥界是一个阴暗污脏的地方,生物也都非常丑陋。
只有不讨喜的仙人才会被送去那里做官。这是浅绛的原话。
我小心翼翼跟在天青的身后,心里对冥界之行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小豇豆。
天青忽然唤我。
随圣君吩咐。
我非常狗腿的低头弯腰。
——我问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的长相?
天青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就像雷公的老婆是电母一样。
我大惊失色。
……圣、圣君为何如此妄言?
稳住心神,我竭力表现着一种混和了不解与冤枉的无辜姿态,要多天真有多天真。
我发现你很少直视我,要是不得不跟我说话,也是尽量靠边靠后站着。
天青不紧不慢的继续陈述:你好像,很怕见到我的脸?
——我的菩提老祖哇,没想到这天青君居然如此敏锐!
圣、圣君说笑了!我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脑筋开始拼命的转。
这都是因为圣君的仙容实在太过完美,小仙我多看两眼就会心跳过快难以负荷,所以我才不敢直视天君!小仙修为太浅定力不够,还请圣君万万不要怪罪!我说的声情并茂涕泪俱下,只差对天发誓三跪九叩,况且这话半真半假,也不算完全的欺骗。
天青以手握拳挡在嘴前,微微咳了一下。
走吧,我们早点把珐琅带回来。
再度开口,他的语调上扬且温柔。
抹把汗,松口气,我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对于天青圣君这样的决策层人物,万万不可被他发现我的秘密。
我时刻记得,自己只是一个势单力薄的豇豆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