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裴奶奶后来动完手术以后身体好转,少了这点支撑和联系,裴屿不再在这条路上坚持似乎顺理成章,他也早有预感。
不过,这回他和裴屿见面时,他观察到这个清贫冷傲、目空一切的少年似乎有了什么不一样,有了自嘲的寂寥,和暗物质一样的沉淀。
他奇怪的一点在于,是什么造成了裴屿的改变。
“在看什么?”许凛问。
“没有。”裴屿否认。
许凛已经顺着裴屿的视线望过去,了然地说:“哦,夏令营的其他学生,里面有你认识的吗?”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出挑的孩子身上:“我记得他叫南序,和你一样也是来自诺伊斯,你们是同学吧,关系怎么样?”
裴屿的睫毛震颤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关系怎么样”的这个问题,于是问:“您也知道南序吗?”
许凛眯起眼睛,脸上有点微笑:“当然了,很难没有印象。”
夏令营是一个展示的平台。远道而来的学生们需要展示实力,联邦大学也要展示自己的价值和底蕴。
学校在刚开头时密集地举办众多学术大拿们的讲座,也告诉老师们可以在营员之中挑选有没有心仪的学生。
作为联邦大学杰青导师的代表,许凛应邀参与了几场讲座、座谈,也组织了一场测验筛选有没有好苗子。
第一次见到南序时,南序坐在了第一排,全程只有抬头和记笔记两个动作,以及听不懂过于深奥的专业名词时闪过的困惑。
很少见到这样可以屏蔽所有干扰的学生,哪怕安静,却会令台上的人感到十足的交流感。
认真到过分的地步,以至于许凛以为南序要选择他作为导师。
结果他并没有收到南序的申请。
再从旁人的叙说中得知,南序每一门都一碗水端平,每个老师在课堂上都会误认为自己是南序最深爱、最青睐的方向。
挺有意思的一个学生。
许凛笑了笑。
许凛有过医生实习的经历,观察力很敏锐:
“对了,他手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儿,怎么那么严重。”
许凛发现他这个向来冷情冷心的前学生突然愣在原地:“有多严重?”
许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屿,感觉发现了什么。
“虽然影响不了日常的使用,但对于一些非常精细的操作,应该还是有影响的,比如,做不了精密实验?”
“或许他没有选这个方向,是在规避自己这个劣势。”
许凛和南序又没有更深入的交流,怎么可能知道南序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而且大部分研究不涉及要手稳得不行的操作。
之所以这么随口一说只是像科学家做实验一样验证自己的猜测。
关心则乱。
裴屿脸上褪去最后一丝血色,变成了惨白,漆黑的眼珠木愣愣的,像一个空洞的玻璃球。
疤痕愈合,不太平整的走向,像发生了变动的脉络,迎来了一个新的南序。
可疤痕不会消失,而那过去的疤痕里,提醒着曾经有过他间接给出的一份划痕。
许凛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他的猜想得到满足,裴屿的心也应该乱得没有办法再继续和他聊天。
他留裴屿独自一人,和裴屿告别,走下实验楼。
刚才还在讨论的学生恰恰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南序礼貌地问好:“老师好。”
许凛点点头:“你好,要去做什么?”
不是才离开吗?怎么感觉又像要往图书馆的方向去。
“再去借本书。”南序说。
“什么书啊?”
因为本身南序值得关注,再加上发现了裴屿受南序影响的情况,许凛很乐意和南序多聊几句。
南序:“哈森教授新出了一本书,打算借来读一读。”
哈森可是历史学方面的。
许凛失笑,这个学生的兴趣爱好真是多方面的。
尽管他们只在最开始有过深入的接触,但彼此间的印象不错,可以很轻松地交谈。
许凛开玩笑地问:“怎么没有读我的?”
“读过了一本您三年前出版的著作,基因工程方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