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想要诺伊斯学院隐居去研究哲学时,许多人投票赞成,欢送他的离开。
季凌此前和他没有接触,他喜欢热闹,北区冷寂荒凉,不太是他的取向。
但大少爷现在站到了中央广场和北区的边界上。
诺伊斯的雪开始化了,潺潺流动的水以缓慢的速度注入途径校园的城市河流。
远处的崇山峻岭线条清晰,近处的书屋透出明亮的光。
阿诺德建立的这个书屋在学院是个挺特别的存在,诺伊斯的图书馆里古籍、藏书应有尽有,听起来书屋除了是阿诺德住进来的借口以外,似乎毫无作用。
但实际上,阿诺德多年在外游历,继承了他的家族爱捡“破烂”的习惯,里面有很多不知作者、不知来源的书本,甚至于漫画书。
如果不是人太凶、狗太疯,应该有挺多人愿意来阅读。
屋子的门扉敞开,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和沉稳的脚步声,听声音就能听出那个人淡然的性格。
终于要见到南序。
季家的主要产业中心不在佛列伦州,正好年底家族需要聚会,季凌没有待在卡明罗特区的住宅,而是彻底远离了和学院有关的事物。
他原计划在假期忽视南序当众下他面子的事情。
假期怎么还能再想烦心事呢?
结果三十多天的假期里,线上那些人倒是清净了,架不住线下还有因为南序总心不在焉的干扰因素。
在金融街大鳄云集的几次会见中,奥维跟在他的财政部长父亲旁边,偷偷溜出来跑到季凌身边的时候,季凌难得觑了奥维好几眼。
好几眼之后,他才找出奥维究竟哪里不对劲。
向来高傲、不可一世地扬着头颅的人,透出几分垂头丧气和心不在焉。
像版型精致的西装里套了个没有空壳的人,灵魂不知道游荡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了?”簇拥在季凌旁边的某位银行家家里的少爷问。
“感觉好没意思,硬被家里人拴在身边,我是什么离了人就走不路的小孩吗?这个聚会缺了我就开不了吗?”奥维抱怨。
实在是稀奇,这位美丽恶毒的交际花、宴会上辛勤的花蝴蝶居然会说出这种认为聚会没意思的话。
几个人笑了起来:“什么让你没意思了?”
奥维张了张嘴又合拢,用牙齿去咬嘴唇上的肉,在季凌因为他莫名其妙的扭捏生出了不耐之后,才嘟嘟囔囔的:
“没什么,就是我想出去玩了。”
季凌若有所思,和奥维对视:“去哪里?”
奥维其实不想回答,可是他从小就听季凌的,从来没有反抗过季凌,只好不情不愿地说了。
“蒙特佩斯。”
“蒙特佩斯?赌场很有名。”
其他人就着话题议论起来。
“奥维少爷,怎么突然对那里感兴趣,金融街那么多风险投资还不够刺激吗?”
“你别说,赌场那种不用动脑子的一掷千金比风投更爽,我去过一次就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上瘾的赌徒。”
他们误以为奥维去那里只是为了娱乐,奥维在和季凌沉默对视的片刻就知道季凌知道正确的答案。
“他上回那么生气……”
奥维低低的声音里在鼻腔里共鸣。
季凌听见了,眉眼一动,不明白的烦心事又多了一件。
换作从前谁拒绝了奥维的安排和“好意”,奥维一定会勃然大怒,再多的好感也会顷刻转换成被忤逆的恨意。
现在奥维竟然没有一点愤怒,反而担心南序会生气。
季凌大少爷前十七年顺风顺水的人生里出现一小串不可避开的逆流。
逆流的制造者立在了堆叠书籍的旧色背景里,弯腰整理着东西。
冬日的温度下,南序的额前沁了晶莹薄透的汗意,若有似无的亮色光点,反射成一小片很浅淡的光源。
季凌被晃了一下眼睛。
来之前,季凌就打定主意。
这学期他一定要让南序低头道歉。
过程怎么样、手段怎么样他暂时还没想好,但结局他想好了。
南序必须给他道歉,不用口头道歉也可以,让南序拿着那个修好的打火机给他点支雪茄,他再为难会儿南序,这件事才能算就此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