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斐愿意给他,他愿意接受,双方互相给了个面子而已。
艺术馆只有四层。
一、二两层是艺术品展厅,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有美术鉴赏课或者校庆期间才会经过提前报备安排前来参观。
三楼一整层,是戏剧社排练的地方,当初改造时专门安装了隔音墙。
四楼则是中厅和少量的可用于自习的教室。
整栋楼很空旷,没有人的时候感觉会有游魂出没,应该是诺伊斯少有的可以找到清净的地方。
南序随意找到一间无人的教室坐下。
已经到了深秋的季节,学院的供暖系统运转流畅,在外头应该穿上轻薄羽绒服的天气,他们在室内仍然可以穿着西装、衬衫配领带。
他脱下在室外挡风的外套,等待暖气慢慢蒸发走他身上的寒意。
拉开书包拉链的声音在空气中以声波的形式传开,再反弹回南序的耳朵里。
他全天毫无效率,稀里糊涂地过完了一天,现在总算勉强升起一点学习的动力,随机摸出一本课本,摸到谁就学谁。
摸到了拉丁语课本。
拉丁语历史悠久,而且和其他语系有共通之处,很多学校都将它作为一门必修课进行考核。
头疼的不是学习语言,是呈现在你面前的不是简单的单词或句子,而是一篇篇关于历史、哲学、诗歌、天文的手稿。
南序认命地开始小声读写。
窗户用一大块方正的面积框住了窗外的景色,深深浅浅、簌簌落下的叶子把诺伊斯染成了萧条的金色。
铅笔落在纸上的声音和落叶很像,绵绵的勾勒声被一道推门声打断。
南序望过去,温斐站在门口,同样有些惊讶:“以为我忘关灯了,没想到是你来了。”
“来自习,这里人少。”南序手上还抓着钢笔,回答已经走向他的温斐。
今天诺伊斯有一场音乐会,温斐大概还穿着典礼上的服饰,银白色西服,金色天鹅羽毛的配饰插在胸前口袋处,精致繁复的臂章、袖口没有压住他的气质,反而衬得他更加俊美出尘。
温斐很适合白色,天空柔软的云朵、壁画上圣洁悲悯的天使长,他们以同样的色泽和温度建立起对意象之间互通的联想。
“不介意我坐这儿吧?”他指着南序身边的空位,绅士地询问。
知道对方只是客套,南序把放在手边的字典挪到桌上,腾出空位。
两个人相遇的时候总在互相打量,南序在打量温斐,同样的,温斐也在观察着南序。
这位全院“通缉”的对象有种惊艳逼人的美,要是真的有通缉令,上面印了南序的照片,那大概全学院会人手好几张偷偷存起来收藏。
温斐和南序勉强算得上有些交情。
南家因为被授予荣誉军衔而起家,但他们家族并没有联姻的习惯,历任家主自由婚恋,自动放弃上层社会利用婚姻缔约的机会,于是有迹可循地走向衰败。
不过南家曾经出过好几位大艺术家,其中一位曾经当过温斐父亲的钢琴老师。
当初,南序刚入学的时候就以此为契机和温斐攀上关系。
温斐对于有才华的人往往很包容,但和南序接触以后,发现这又是一位一无所长、好慕虚荣,集这个阶层人士所有浅薄缺点于一身的人。
虽然很失望,惋惜这张脸长在这样一个人身上,但他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轻易表现出自己的好恶,却似乎成为“南序”狐假虎威的借口。
不过现在似乎有了很大的改变。
温斐说:“你家里出事以后,感觉你变了很多。”
南序正在把头钻到手边厚厚的拉丁文字典里,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废话:“因为我家里出事了。”
温斐注意到南序笔记上清秀的字迹:“拉丁文?需要我帮你吗?”
南序放下笔,抬头和温斐对视。
不明白这位学生会长到底在做什么。
尤其是他今天心情非常一般,更没有意图去弄清温会长到底想做什么。
明明看不起他,明明对他充满鄙薄,为什么要凑到他面前没话找话。
昨晚睡梦中缠上他的阴冷粘稠的梦境里,也有温斐的一席之地。
可能因为真真正正地参与到了剧情之中,哪怕只是谢倾和舒逸尘一次简单的初见,他又陷入了剧本之中。
梦见他自己因为那部丢失的手机里被发现的幻想言论而被季凌发了红牌,他被奥维带头针对,毫无还手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