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打开的时候,司律猛一看还以为开门的是僵尸。短短叁个小时没见,她看起来失魂落魄,憔悴的很。
她把门开到最大,声音嘶哑:我一个人在酒店,很安全,你走吧。
半个小时前,司律接到了顾乐殊的电话,问白榆是不是在他那里。他本来想说不是,但转念一想还是说了是,转头就给白榆发消息问她在哪,还好白榆位置回的挺快。
司律靠着门不让她关:你又跟你哥吵架了?离家出走?
也是人才,这俩人隔着电话都能吵起来。
白榆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尤其是司律。她很想直接问你为什么要骗我,但是她说不出来。她尽力让自己不要去想那只猫,不要去想那个名字。她看对方完全没有让她一个人待着的意思,十叁岁出现的疲倦感开始静默地蔓延。她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距离那个崩溃的点越来越近。
至少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哦对,她还有朋友。
白榆穿着拖鞋往门外走,等走出酒店后,她站在街角迷茫的握着手机,想了一会,才看到屏幕上的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姜桃应该已经睡了,自己其实不应该这么晚了打扰她。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白榆心里那个我要见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许是因为她现在太需要有人抱着她哭,也许是因为对方始终没回复她前天发的消息。
好糟糕,太糟糕了。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最后还是给姜桃打了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紧绷的心脏总算放松下来,就要她准备说诸如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的话时,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
你好,这里是公安机关……她目前正在协助调查……
从接到电话开始,白榆全身就在发抖,后面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后面是司律和手机那边的人交涉的。和他预料的一样,姜桃这个炮仗成功把自己炸了。唯一让他意外的是,那个女孩一个字都没跟白榆提。
警局会议室里的空调调的很低,白榆整个人被冻得面无血色,即使司律给她披了件外套,她牙齿还是在打颤。司律注意到,从走进这里开始,她就一直低着头,只看自己脚下那一点地方。
几乎是在姜桃被送进来的那一瞬间,白榆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死死拽着她的手要拉着人走,旁边的工作人员不敢太用力,导致场面一时有些失控。最后还是瘦到仿佛骷髅似的姜桃让白榆的脚步停下来:不用这样,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好想跟你一起出去,可是……我的朋友们也在这里,我没办法。
不要哭,不要哭,现在不能哭。白榆以为她在心里默念这句话,可是在如此安静压抑环境下的每个人都能听到她的喃喃自语。
我先带你走,我发誓,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出来,你先跟我走好不好!说到最后,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嘶吼,她松开一只紧紧抓着姜桃的手,拼尽全力揉自己的脸,过了几秒终于没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姜桃,你是我的朋友,我身边已经——我求求你,你跟我出去,我不能让你——
那一刹那的姜桃回到了十年前的一月十六日,早上八点,她背着一书包的零食按约定时间到了公园,还是那里空空如也,在等了半个小时后,她又去了白榆的家,她在楼下喊名字的声音很快引起了邻居的注意,有热心的人对她说:别喊了,她家出事了。
十叁岁的姜桃从前一直很讨厌看新闻看报纸,可是那个寒假她看遍了所有的新闻和报纸,却没能看到任何一个熟悉的名字。她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在警局无缘无故的死了、当天不通知家属尸体就被火化、他的妻子在警局心脏病突发去世这种事除了街坊邻居的只言片语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开学前一天晚上,她还待在家里看电视,伴随着窗外热闹的烟火,最后一条新闻是人潮汹涌的花灯展。
她仿佛看见一群狗跌跌撞撞的向着大海挪动身体,最后被汹涌的海浪吞噬,没留下一丝痕迹。她很想嘲笑这些不自量力的狗,抬头却发现自己也变成了这样的一只笨狗。
真糟糕啊。
删掉我的联系方式,就当没我这个人,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这是姜桃对白榆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