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夭娘?百里燃惊讶道。
他不明白夭娘为何会在这里?
夭夭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百里燃, 她注视着被焰光笼罩的祠堂,眼中满是追忆之色。
良久,她发出一声叹息。
百里郎君,两千年前,你乘着船顺流而下,前去京城赶考。
夜晚的舟楫上,你挑灯夜读,心中壮志萦怀、豪情万千。
途径猿鸣峡时,你听闻老猿哀鸣,竟对着河水许誓,要改天换地、再造人间,使天下不再闻悲声。
我现身于你面前,伴你左右,与你读书、论诗、烹茶、弹唱……更护佑你顺风顺水、平安北上。
我知道,你其实早就看出了我是云水神女。
否则,怎会在分别之日,向我讨要我最贵重之物,作什么寄托相思别情的‘信物’。
我要你许诺定会再来见我,赠了你千颗云水精珠。
你说流水不绝,终有再会之日。
郎君,两千年了,为何再没来见过我?
百里燃与百里朱一同愣住了。
云水神女?
什么云水神女?
哭娘娘。三尊金身塑像忽然异口同声道。
百里朱恍然大悟,随即开心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就说,你违背祖训为何没事,原来如此。
弟弟啊,我的好弟弟,真是谢谢你了。
百里朱见百里燃依旧一脸懵的样子,好心地解释道:传说中,流泪河就是神女被凡人所负、流出的眼泪化成的。
传说一半对了,另一半则不对。
流泪河很早就存在了,不过之前它有另一个名字,叫云水河。
先民认为此条河是天上云朵化成的。
正因此,先民同样认为云水河是最有灵性的河流,认为云水河化生出了云水神女。
后面的事,就和传说所言的那样。
神女被凡人所负,伤心流泪落入河流中。
云水河变作了流泪河,云水神女也变作了哭娘娘。
这个负心人,应当就是百里流火那个老不死的。
百里朱越说,百里燃就越是绝望。
百里朱欣赏着他脸上的绝望,道:你我都知道的,各家府邸内都有‘人气’护佑,外神不得邀请不能踏入门来。
怪不得百里家的祖训是不能靠近流泪河。
这次,还多谢你请神女来百里府,让神女能与那个负心的老不死相见。
在他们说话间,祠堂外的焰光忽明忽暗、不断抖动着。
祠堂内,珠帘灯震颤着,珠子与珠子碰撞,珠链与珠链绞缠在一起。
主体的八角灯内,长明了两千多年的火苗骤然一窒,变得又细又微弱。
杏花成片,兴起河源。
桃之夭夭,亡于半腰。
云水神女哼起不成调的曲子,唱出了一位神给出的谶言。
崩!
珠链一根根绷断,琉璃珠叮哒哒哒散落满地。
不——不不不——
百里燃脸色望着祠堂,嘴中挤出悲鸣。
水流千年非无恨。
花开百里各自枯。
云水神女唱出了最后两句。
祠堂内,两千不灭的灯火忽闪一下,彻底灭掉,只余一线烟气,很快也消散了。
云水神女看着灯光灭掉,眼中却未再掉一滴泪。
', '>')('百里郎君,跟我走吧,做流泪河内的水鬼。
云水神女的身形消散在百里府内。
她对不坏尊王、百里朱、百里燃之间的事毫不敢兴趣,也不在乎河源郡的信仰归属。
她来这里,只是为了了结两千多年的等待,清算曾经流过的泪。
……
百里府外,河源郡的百姓们正持灯游行。
每个大集上,都有一盏主灯。
主灯内的灯火,便是从百里家内那盏珠链灯借的火。
一个四五岁的童子骑在自己爹结实的臂膀上,手里还举着一盏小小的灯。
他圆溜溜的大眼睛,兴奋地看着大集中心那盏巨大、明亮和温暖的灯。
一下白,土上田。
灯灰冷,珠链断!
童子伸手指着主灯,大声嚷嚷着。
旁边一位老者听了,脸上猛地难看起来,看向童子厉声道:谁教你说这些的?
他爹颠了颠童子,不解道:王伯,这咋了?
有些话不能乱说。王伯跺了跺拐杖。
咋了,老伯?小孩子胡咧咧,有啥不妥?
是啊,咋回事?
周围人纷纷问道。
断!断!童子觉得热闹,开心地又喊了两句。
王伯长叹一声,为了让童子他爹知道厉害,贴到他身边小声说:
一下白,不就是百。
土上田,不就是里。
百里,再加上后面的话……
童子的爹这下子明白了,赶忙把童子从肩上薅下来放怀里,捂住他的嘴。
知道厉害了吧。
王伯痛心疾首地道:他从哪儿学的这些胡话,灯灰冷不就是说灯灭了?
灯怎么可能会灭。
几百上千年都没有过的事,瞎说什么!
灯灭了和天塌了有什么区别?
可……可……高壮男人呐呐道,可我们那片街坊的小孩,都在唱这段。
王伯道:唉,怕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魇着了,一会儿让娃赶紧拜拜灯,去去晦气。
王伯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一扭头,只见主灯居然灭了。
灯灭了?
灯怎么会灭!
怎么回事?
有灾了,有大灾了!
人群大哗,仿佛大祸临头。
不少人惊慌地推挤,想要跑回家去躲藏。
王伯不敢置信,他双目圆睁,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直挺挺倒了下去。
这一刻,整个河源郡,凡是从珠帘灯内借火的灯全部熄灭。
所有人惊慌失措,却也有不少人狂喜。
砖瓦房内,不断咳嗽的妇人看到阿奴拿回来的那盏灯灭了,顿时狂喜地给神像叩头。
不灭神尊大威大能,熄灭魔灯,救赎众人!
……
灯,灭了?
百里燃望着祠堂,简直快要碎了。
他是不想被百里流火夺舍,可从未想过有一天珠帘灯会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