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日后,德堡市郊区的廉价居民房内,叶方正对着浴室镜子抚摸喉结,斑驳的镜面映出满头银发,他尝试发出第一个音节张...,嘶哑的气音在潮湿的浴室回荡,却让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泛起涟漪。
你别着急,黄芪润喉汤还要再喝三天你的声带才会逐步恢复功能,现在你最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张天翼拎着中药袋推门而入,塑料袋上的德堡唐人街瑞福堂字样被雨水洇湿,袋子内是张天翼找遍德堡的药铺给叶方抓的药。只是这个药铺的药品质量实在比不了同仁堂,贵不说,关键是药效要差上好几个等级,如果不是看在是华人同胞的面子上的话,张天翼早就将药铺给砸了。
叶方转动轮椅指向窗外,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窗户的反光中映射出叶方骨瘦如柴的身躯和死里逃生后如同鹰隼一般凌厉的眼神,那是看透生死的漠然。
张天翼没有在意叶方复杂的神情,而是直接拉上发霉的窗帘,边从保温箱取出注射器边说道这是神经修复药剂,忍着点,会有点痛。
针头刺入腰椎瞬间,叶方抓住床头柜边缘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清晰记得那些白大褂往脊椎注射不明液体时的对话神经系统是人体最精密的电路板...记忆碎片在药物刺激下翻涌,轮椅扶手被他捏出道道指印,眼前皆是数月间被人当牛马的屈辱。
肌肉萎缩速度比预期快20%。张天翼盯着电子秤数据,望着叶方由于用力崩裂开的手上伤痕,又拿出纱布细心为叶方包上,继续说道我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现在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我也许能治得好你身体上的创伤,但心里面的伤就只能靠你自己自愈了。
叶方木然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张天翼打开拎回来的食盒,动作麻利的将饭菜拌在一起一口一口喂叶方,尽管现在的吃食比地下实验室里的好上千百倍,但在叶方眼中依旧味同嚼蜡,因为叶方已经失去了味觉。
说白了,世间一切美食在他口中都是一个味道,只是这些他并没有告诉张天翼。
你知道自从你失踪之后,家里人都很担心你,三天了,我是不是可以给家里报个信,至少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张天翼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叶方听到张天翼的话慢慢将口中饭菜咽了下去,深望了张天翼一眼,慢慢摇了摇头,说道不...
很现实的一个问题,我要经常出去买药买饭,这里不能放你一个人在,我不是神分不了身,万一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这的确是个现实的问题,但叶方也知道身处白头鹰核心腹地,又紧挨着地下生物实验基地,这里的安保和监控必然无孔不入。张天翼能贴身保护自己,却不能让自己调动其他力量与隐藏在暗中的敌人周旋,甚至是复仇。
张天翼望着叶方的神情,知道他在认真思考,继续说道我可以告诉九歌,他距离这里不远,你放心,我们之间有秘密的联系方式,不会让其他人发现。
叶方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张天翼刚要起身又被叶方拉住,就听叶方用沙哑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小...心。
放心。张天翼将手中的饭碗轻轻放在叶方手中,说道我去联系他,你试着自己吃吃看。随后张天翼起身离开了房间,来到德堡市的街头,找了一个街边的公用电话拨了出去。
叶方望着手中碗里的饭菜,用包裹的像球一样的右手轻轻捏着小勺,剜了一口饭慢慢送入口中,然后抬头窗外认真的咀嚼着。
我要让你们加倍的还回来!叶方内心这样喊道。
张天翼通过约定的方式联系上了陆九歌,并没有告知他具体什么事,只是告诉他现在的位置,让他以最快最安全的方式过来见自己。
接到张天翼的消息,陆九歌眉头一皱,对于有些玩世不恭的张天翼,陆九歌不反感却有些抵触跟他见面。在陆九歌的认知里张天翼就像个神棍,一天神叨的,他也不明白叶方为什么那么信任他。
自从半年前二人分开去找寻叶方后,二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这次张天翼突然联系陆九歌,让陆九歌猜测张天翼也许是找到了叶方的线索,所以也不耽搁立刻启程朝德堡市而来。
第二天一大早,陆九歌按照约定的地址敲开了房门,张天翼打开房门正看到半年多未见的陆九歌。两人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张天翼冲陆九歌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让他进去。憾凊箼
陆九歌推开门时,雨丝正顺着风衣往下淌,走进房间的他第一眼竟没认出轮椅上坐着的那个人——那个满头银发佝偻如老者的身影,正在用缠满纱布的手摆弄窗台上的空药瓶。直到那人转过脸来,熟悉的感觉瞬间刺进瞳孔。
陆九歌手中的黑伞突然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叶方喉咙里滚出沙砾摩擦般的笑声,抬手比了个战术手势。那是幽灵小队队内行动约定的暗号,意为存活确认。
陆九歌的作战靴在地板上碾出半圆划痕,喉结上下滚动三次才挤出声音老板...
张天翼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生锈的门轴在他身后发出几声叹息。
陆九歌突然双膝砸向地面,膝盖与水泥地碰撞的闷响惊飞窗外栖息的乌鸦,脖颈青筋暴起,双头不停砸着自己的脑袋,悔恨道都怪我没用!是我害了您!对不起!对不起!
叶方的轮椅发出吱呀响动。他艰难地俯身握住陆九歌颤抖的手腕,触感像握住一块冰。曾经能徒手掰弯钢筋的超级特种兵此刻如同蜷缩成忏悔的罪徒,额前碎发滴落的液体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不...怪...你...叶方破损的声带挤出几个字。
你的嗓子怎么了...还有你的腿...究竟是谁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的,告诉我,我要杀了他们为你报仇!陆九歌突然暴起怒喝道。
起...来...叶方示意陆九歌站起来,这个时候就见张天翼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冲着陆九歌没好气说道报仇,就知道报仇!先让他好好活着吧,来!该吃药了。
说着将药碗交到叶方手里,叶方冲陆九歌会心一笑就一口接着一口喝着碗里的药。
这时陆九歌将张天翼拉到一边询问事情的经过,张天翼将经过交代给陆九歌,陆九歌有些难以置信的再三确认道你他妈的真是算命算出来的?
如果不是对张天翼知根知底的话,陆九歌哪里肯相信张天翼嘴里的话,满世界的先进手段都找不到叶方的下落,张天翼竟然就凭着占卜的手段就找到了这里,有这技术手段的话,还有那些警犬干嘛?!
张天翼对于陆九歌这种天生的质疑者简直是无言以对,没好气说道跟你说,你也不懂,懒得跟你解释。你看着他,我出去买饭。
等等...买饭,你不做饭的么?陆九歌拉住张天翼问道。
我哪会做饭,我一向都是吃单位食堂的,这半年我就差去要饭了,哪有时间做饭。张天翼用看白痴的眼神望着陆九歌。
算了,你别出去了,你照顾老板,我去买菜,等着。说着陆九歌转身就离开了房间,甚至都没给张天翼礼貌性谢谢的机会。
你也就这点本事比我强。张天翼望着陆九歌的背影嘟囔道。
很快陆九歌就将菜和肉买了回来,西式的厨房虽然用着不大习惯,不过对于野战本领绝高的陆九歌来说,做一顿丰盛的饭菜还不是件难事。
很快四菜一汤就做好了,已经大半年没有吃到地道家乡菜的张天翼立刻大快朵颐,直接盛了一大碗饭就开造起来。陆九歌没有理会张天翼的胡吃海塞,赶紧快速扒拉一些菜放在碗中喂食叶方。
我...自...己...可...以...叶方断断续续挤出一句话。
陆九歌没有回应执意要给叶方喂饭,叶方拒绝不了只得顺从了陆九歌。张天翼一边吃饭一边偷瞄对面的陆九歌和叶方,他知道陆九歌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他也不点破只是自顾自的吃着。
望着叶方满头白色碎发和消瘦如枯骨一般的脸庞,喂着喂着陆九歌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对面的叶方淡淡一笑,道我...没...事,不...用...自...责,敌人...费劲...心机,太...太狡猾...了...
等你身体好一点了,告诉我到底是谁害的你,我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陆九歌发誓道。
叶方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哪里是什么家仇私怨可以血债血偿计算的,有的只是两国之间暗战交锋冷枪和冷箭,无论是吃亏还是占便宜,甚至生或者死都当初做的一种选择而已。
晚上喝下张天翼最后一副汤药后,叶方感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好多了,只要不太大气力鼓动声带发声,已经可以低声说话了。
张天翼和陆九歌二人坐在一起听叶方讲述这半年的非人经历,听到中途饶是张天翼早有看破世俗的心境也被这种病毒实验气得直骂娘。二人很清楚叶方能从那种地方逃出来靠得运气真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要是叶方真的死透了,又或者在棺材中苏醒过来逃不出去的话,那后果二人简直不敢想象,想想都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