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让回到律所,立刻让孙晴来自己办公室。
孙晴敲门进来:老大,有事找我?
见萧让整理着桌上堆积成山的案卷,问:宁稚这些天怎么了?三天两头不见人。
我让她出去帮我办点事。萧让头没抬,你之前的当事人里,是不是有紫丝带妈妈?
孙晴点点头:是有几个,怎么了?
她们后来都成功找回孩子了么?
没有。她们有一个群,里头有两百多位成员,成功把孩子带回身边的,只有一个人。
萧让手一顿:百分之零点五的几率。
实际上不足零点五。
萧让摇了摇头。
孙晴说:紫丝带妈妈,大部分是无权无势的苦命女人。我所知道的,条件最好的一个妈妈,是混电影圈的,参与过欧美大片的那种程度。就她,都要不回孩子。
萧让放下手中的事情,招呼她到沙发区入座。
条件这么好,还是要不回孩子。
孙晴叹气:条件确实好,所以她现在一年能见两次孩子。搁别的条件不好的妈妈,那是连孩子的面都见不到。
萧让烫洗茶具,准备泡茶:说说这个案子。
她是因为前夫家暴起诉离婚的,打官司期间,男方把16个月大的儿子强行带回河北老家。官司拖了1年半左右才出判决,孩子被判给了男方。
萧让接下去说:孩子被带走的时候,16个月,官司历经一年半,等判决出来,孩子已经超过两岁,在男方那儿住了一年半,法官认为孩子习惯了男方那边的环境,从有利于孩子身心健康的原则出发,将孩子的抚养权判给了男方,而女方只获得了探视权。
孙晴点头:是的。但男方从来都不配合女方执行探视权。现在孩子已经快十岁,见过妈妈的总时长不超过25小时。
萧让问:每次都要走强制执行才见得到?
是的。男方不让她见孩子,她只能通过强制执行。申请递到法官手里,再去执行,正常需要半年时间,所以她每年最多只能探视两次。这些年,她一共经历7场诉讼,6次强制执行。都是我为她代理。
萧让夹一杯茶,送到孙晴手边:有足够的财力,才能这么走。没钱的妈妈,请不起律师,连强制执行探视权都做不到。
您怎么突然好奇这个群体?您有当事人也是紫丝带妈妈?
罗薇薇的丈夫把孩子藏起来了。我怀疑他也是同样的操作。
孙晴摇了摇头:那就麻烦咯。
她喝一口茶,笑问:您怎么会接这种案子?您以前不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小案子的。
萧让吹着茶杯里的热气:罗薇薇是宁稚的闺蜜。
孙晴拿着茶杯的手一顿。
忽然想起那天,萧让和宁稚在办公室里,他嘴巴沾的口红,和宁稚常用的唇膏一个色号。
孙晴骇然,却也不敢问萧让。
另一边,在家里的宁稚,用手机查阅紫丝带妈妈,越看越难过。
每当佳佳回忆起被父亲藏匿在大山里的经历时,都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和孤独感向她袭来。
自四岁起,当同龄的小孩子度过快乐的童年时,佳佳却被频繁地寄养在陌生人家里。起因在于父母感情破裂,为了不让前妻抢夺孩子,父亲把她藏在不同的亲戚朋友家里。
小学的暑假,因为寄宿家庭没有多余床铺,她甚至只能住在山上用茅草搭起的棚子里。
睡不着觉的漫漫长夜,她会害怕晚上有野兽突然冲向自己——附近几块种着农作物的田地会引来野猪。这时,只有对母亲的思念,才能让内心的恐惧消散一些……
这是一位被父亲藏匿起来的女孩的经历。
她的父亲告诉她:你妈妈跟野男人跑了,她找你,是为了把你卖给农村的光棍收彩礼钱。
直到十八岁,佳佳见到姥姥,才知道妈妈一直在寻找自己,可妈妈已经在她十二岁那年因病去世了。
她自四岁之后,再也没见过妈妈。
而她的妈妈,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她,直至病逝。
没有人知道,这位妈妈是带着怎样的绝望离开人世……
天色不知不觉暗下来,宁稚沉浸在无助里,恍若未觉,直到萧让过来,才发现自己连晚饭都忘了做。
我忘记做饭了,要不我叫外卖吧?
萧让换拖鞋进门,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将她揽进怀里:怎么了这是?
宁稚吸着鼻子说:看紫丝带妈妈的故事,太难过了。
萧让吻了吻她眉心,说:知道有这么一个群体就好了,不用去了解背后的故事。
宁稚哽咽道:我好怕薇薇也变成那样。
萧让搂紧她:不会的。别瞎想。你去洗澡,我来做晚饭。
宁稚抬起头,回吻他一下,回房间洗澡。
萧让打开冰箱,把食材拿出来,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
吃饭的时候,宁稚突然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我读得了圣贤书,却管不了窗外事。心生怜悯是我,袖手旁观也是我。我共情,却又无能为力。这情绪像尖刀一样刺痛我,犯罪的人不是我,受罚的却是我。
萧让夹一块羊肉给她,温声说:既然选择了这份职业,就学着克制情感。你产生的同情心越多,你受到的干扰就越多。理性看待这个社会运转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