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象宗就躺在掉漆的床榻上,安详地睡着。
爹?
孙璃担忧地上前。
陈三石没有出声,只是来到老人身前,轻声道:师父,您辛苦了一辈子,可以休息了,以后的事情,弟子会处理好的。
也就是听到这句话。
半晌没有在孙象宗鼻腔前感受到呼吸的孙璃,才开始眼眶红润。
爹!
本来是准备过来凑热闹的孙不器,在见到这一幕之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爹,昨天晚上您不是还好好的,还打了我一顿来着吗!
不久之后。
诸位师兄师姐赶到。
全都在房间内跪倒。
师父,您走好。
一场葬礼,在凝重的气氛下开始。
明明昨天还是大喜之日,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一夜之间就变成丧事,督师府里里外外,皆为素缟。
参加完婚宴,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官员们,不得不又留下来参加吊唁。
陈三石在停尸入棺之前叩首,然后默默地从枯树皮般的沧桑手掌上,取下那枚银色镌刻着符文的戒指,又缓缓戴到自己的手上。
他现在,也没心情去查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只是跟着师兄师姐们一起,默默操办着丧事。
督师,一路走好~
凉州监军候公公前前来吊唁。
结束之后,他没有离开,而是来到白袍身前,感慨起来:咱家还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孙督师的威名,心中也把督师当做榜样,有想要参军入伍的想法。
只可惜,当时生父没钱治病,就把咱家卖到了宫里,先入西厂,后入司礼监……
但咱家心里对督师的崇敬,一直都是有的。
后来京城把咱家从宫里派到凉州来当监军,也一直都是把督师大人当成前辈敬仰对待,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候公公。
陈三石打断,没有耐心再听下去:有什么事情,就请公公直说吧,今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忙,在下没有太多时间闲聊,还请公公见谅。
陈大人,还请节哀呀。
候公公开口道:实不相瞒,今日洒家前来,确实是有一件小事。大家都知道,你虽然入门不久,但却是孙督师的关门弟子,也是最喜欢的弟子。想必督师大人在仙逝之前,一定是把衣钵都传承给陈大人了吧?
公公,师父对于每一个师兄师姐都没有偏心,你这么说话不妥。
陈三石面无表情地说道:至于衣钵传承,如果公公指的是龙胆亮银枪的话,那它确实在我的手里,这是不久之前数万将士亲眼所见的。
他有些懒得理睬。
师父尚且没有入土。
这些人就开始跑来惦记遗产。
不,不单单是这个。
候公公补充道:陈大人聪慧,应该明白咱家说的是什么,不如给陈大人提个醒?银松崖,虎牢关,狼居胥山……还有孙督师既然给了陈大人兵器,也总该有配套的功法才对。
公公。
陈三石淡淡道:今日家师丧礼,讨论这些是否有些不合适?
陈大人。
候公公继续说道: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啊。
我说,家师丧礼,等一等再说这事。
陈三石顿了下,忽地直视太监的双目,重复道:你,听不懂么?
……
霎时间。
候公公竟是觉得有些汗毛倒立,仿佛自己是战场上的敌军,他很快反应过来,赔笑道:陈大人说得有理,是咱家冒昧了,咱家改日再来,不过有些事情,陈大人可要好好想清楚。
语毕。
他才对着棺材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死阉人!
目睹这一幕的汪直骂道:师父他老人家一辈子对朝廷忠心耿耿,殚精竭虑,结果一辈子都在遭到防范和惦记,就连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三石……
他看着师弟手上的戒指:师父当众把龙胆亮银枪交到你的手上,你又立下如此大的功勋,如今普天之下,只怕是没有人,能比你在兵家之道中拥有更高的威望,按照朝廷的尿性,接下来对你必定也有一系列的猜忌和防范。
陈三石坦然道:我知道。
事实上。
就算是师父不当众把龙胆亮银枪交到自己手里。
朝廷还是会找上门来。
很简单的道理。
人死了。
东西总得有人继承。
时辰到了。
身为大师兄的吕籍主持着葬礼,他缓缓把手从棺材上收走,沉声开口道:可以开始了。
唢呐的声音响起。
弟子们抬起棺材。
送丧的队伍十分浩大。
光是百姓就数以万计。
自从孙象宗来到凉州城之后,才再也没有人敢横行霸道,收的税也一年比一年少,百姓们不至于一到冬天就饿死冻死。
这一日。
满城素衣。
妇女老幼。
哀恸全城。
孙象宗的爵位是国公,葬礼的规模本来应该十分浩大,但按照他生前留下来的意思,最终还是选择从简,除去参与的人比较多以外,几乎没有什么比较奢侈的地方,只有棺材,是大师兄坚持弄来的最好的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