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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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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遥脑海中已经掀起了风暴,她想找到一个问法窥探他的真面目。

吴远航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当时我们也都不相信,可干妈自己就是警察,这种事情,但凡有疑点,她都不会放过的。

直系亲属的案子她能接手吗?十年前的刑侦技术跟现在能比吗?丁遥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她顿了顿,而且他没有动机不是吗???

那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他。吴远航说着,轻轻笑了,似乎是自嘲,是啊,你认识他的时候才多大,估计现在连他什么样儿都忘记了吧。

丁遥抿了抿嘴角,按捺住复杂的情绪。

大人们想当然地觉得他们什么都不会懂,并将这种傲慢和轻视植入每一句话、每一个举措里,她要做的不是急切地展示自己的獠牙,而是要浸在这种轻视里抓住他的失误。

他的情况很复杂,我不能跟你多说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在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有这个端倪了,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在那个时候爆发。吴远航拉开抽屉,将相框放回去,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他受不了的是那种凝视。吴远航说,他一直有个超越不了的对象,是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的人。那个人是他的阴霾,是他整个人生路上的过不去的山。他试图挑战,但失败了。他的成绩一路高歌猛进,前途光明,但他依然被捶到了谷底。就好像现在......他打开阳台的窗户,任由风裹着雨丝飘进来,太阳很好,但天空依然在下雨。

而对薛问均来说,他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太阳。

这样的动机,已经足够了。

我不接受。丁遥沉默半晌,道。

她抬起头,他不会自杀的。因为他答应过我,十年后会来见我。他信守诺言,答应我的事情都会做到,根本不会出尔反尔。紧握的拳头里满是黏腻的汗,她大胆地直视着吴远航的眼睛,直白地试探,所以,那是谋杀。

屋内安静,林川一早就被打发出去买东西了,现在还没回来。

其实——风声将吴远航的声音吹得散漫。

他话锋一转,仿佛如梦初醒,又好像是她说对了什么通关的密语。镜片之后的眸子里闪烁着微光,是不甘心,是找到知己的兴奋,亦是笃定,我从来就不信那是自杀。

36.乱麻

1.

丁遥望着被打湿的窗台,心里却越发迷茫。

思忖之间,吴远航又开了腔: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是自杀,可我从来都不觉得。即便他留下了遗书,即便找不到其他证据,但我就是有一种直觉。他微微抬头,望向窗外,这么多年来,我都想找到一点东西来证明这种直觉。我很庆幸,自己成为了他的亲属。只要找到证据,我就可以申请重新调查。

他说得信誓旦旦,眼神像极了悬疑电影里追凶几十年的人,可丁遥就是觉得有地方解释不通。

作为凶手,吴远航要做的应该是咬死自杀不松口,打消她这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儿所有的奇怪念头,他没必要说什么自己也不信之类的话。

而就算吴远航不是凶手是一个想要帮薛问均翻案的人,也不至于跟一个没用的局外人剖析自己的内心想法。她可不信,仅凭着自己这几句话就能够让他引为知己。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吴远航的举措都很不合理。

丁遥甚至开始怀疑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误。

难不成是因为他追凶十年太孤独,而自己同样报以怀疑,又毫无威胁,才让他放松了警惕的?

那你怀疑谁呢?既然是谋杀,一定有凶手的,您觉得谁杀了他?

吴远航收回视线,到此刻才正视起眼前的女生来。与此同时,他的理智和戒备也一点点回笼,不,现在到你了。

什么?

说说你和他吧。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来接过林川,我跟林川是同桌。

这些我都知道了。你的名字是干妈改的,这我也知道。

那还要我说什么?

吴远航已经没了刚才伤春感秋的模样,探究的视线朝她望过去。十年前,你才几岁?光凭这些,你会记得他这么多年?

他......丁遥没想到会有这出,只好硬着头皮编:我们也是常见面的。

是吗?林川可从来没给我提起过。

嗯,不是在学校,是在我家。丁遥顿了顿,脑海里的画面愈发清晰,竟同她的谎言不谋而合,他......经常来......斩鸭子。

2.

十六块钱一只,半只九块。

玻璃柜台里的烤鸭油光鲜亮,整整齐齐地放着。中年男人站在后方,动作利落地将半只鸭子分解成匀称的小块。

薛问均站在人群后,眸子微垂,余光看向男人脚边。

细小的身影缩成一团,蹲在鲜红的盆边,掬起凉水浇在磨刀石上,银白的刀刃随着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耳朵从黑漆漆的头发里钻出来,冻伤的地方发紫,好像一捏就要化了。

刀拿过来。中年男人催促道。

那道影子便将刀上的水痕擦去,递给他,又接过钝掉的另一把。

薛问均此刻才看清她的手。臃肿得不像样子,关节处的冻疮泡得发白,大块的皲裂和破皮,流出的血脓就在伤口上覆盖着,结成了块儿。

即便如此,她还是接过那把菜刀,蹲回去,继续将手泡在水里。

学生,你要什么啊?

半只烤鸭。薛问均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张十块钱。犹豫再三,还是道,叔叔,你让个小孩儿磨刀是不是太危险了?

不会的。这点小事儿她干不了那成什么了?中年男人爽朗地笑了两声,是吧丁遥。

小丁遥置若罔闻,只是手里的动作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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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让她戴个手套吧。薛问均道,她这个冻疮不治吗?

中年男人飞快地瞥一眼丁遥,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你嫌她手脏是吧?

薛问均皱眉:我不——

没听见吗?中年男人用鞋子碰了碰她的后背,命令她,去,到后面洗手,洗干净。

小丁遥终于无法忍受这近乎侮辱的举动了,将刀往水盆里一砸,反手拍着他鞋碰到的地方,抬高音量道:别碰我!

你是什么大小姐吗?中年男人被下了面子,脸色很难看。

小丁遥不说话,走到另一边,拍打衣服的动作越来越重,借此宣泄着不满。

中年男人也见怪不怪,他将鸭子装好,连同零钱一道递给薛问均,慢走。

薛问均欲言又止。心中即便有不平万千,他能做的还是没有。他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即便十年的距离不存在,自己对丁遥仍旧无能为力。

他只能低头道歉:叔叔,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您别骂她。

不会不会。中年男人的气恼转眼就消散,这小孩就是不懂事儿,说两句就行。他声音拔高:下次再顶嘴,你别想去上学。

我为什么不去?小丁遥高声回道,老师说了,我们是义务教育,每个人都要上学,不上学犯法。

那你怎么不去老师家住,你怎么不吃她的喝她的?你想走就走。

你把钱给我。

什么钱?我还没问你要钱。

头发!她眼眶罕见地红了,卖头发的钱!

薛问均险些骂人,但他清楚这样只会让小丁遥的处境变得更糟。

中年男人的注意很快又被新来的客人吸引走,顾不上这场闹剧。

薛问均走到小丁遥身边,顿住脚步。

丁遥见他望过来也不甘示弱地回看过去,没有半分局促或者不自在。

薛问均蹲下身子,平视她的眼睛,你记得我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小丁遥很小声地接话,随后将脸扭到一边,再见。

薛问均看了眼在忙碌的老板,从口袋拿出一张红票子,我想给林川买一副手套,但是我没有时间。

小丁遥疑惑地看着他。

所以,我能不能雇你去给我跑腿?薛问均道,剩下的钱是我给你的报酬,你给自己也买一副,行不行?

她看了看他的掌心,摇摇头:这太多了。

那就再买个帽子。薛问均将钱折起来,塞到她的口袋里,而且以后或许我还要雇你跑腿呢。多余的钱,你记账,算下一次的费用行不行?

小丁遥眨了眨眼,明显对这个提议心动了。那一次多少钱?

你觉得多少钱好?

雇我很贵的。小丁遥抿了抿嘴角,一次起码两块。

薛问均嘴角微扬,我给你二十。

为什么?小丁遥瞪大了眼睛,觉得眼前的人简直是个傻瓜。

因为......薛问均顿了顿,故作深沉,我有钱。

小丁遥翻了个白眼。

他笑起来,抬头摸了摸她的头发,很细很软,像一颗毛桃。

下次见。

3.

灯将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即便如此,赵晓霜还是要花很长时间来确认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那天晚上,她出其不意给了对方一脚,这才跑回了家。

隔天一早她爸妈就陪着她去派出所报了警。那段路上没装监控,根本查不到是谁,赵晓霜又提到虐猫的传闻,警察说会去核实,让她回去等调查结果。

这一等就是三天,她不敢出门,生怕再遇到那个变态。

客厅电话响起来,是爸妈打来的,说单位要加班,叫她一个人在家煮点水饺吃。

赵晓霜吃不下,挂了电话,走到阳台边,打开条窗缝,呼吸着新鲜空气。

老城区的建筑杂乱,即将大改,这栋安置房也得拆迁,顶多到腊月,她就要搬家了。

天色漆黑,闪烁的霓虹似乎将这个苟延残喘的城区具像化了。

她细细打量着承载着她回忆的每一条路,要将它们刻在脑子里。

忽地,熟悉的身影闯入路灯的光影里,他停停走走,昂头打量着这片安置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赵晓霜揉了揉眼睛,将窗户拉开,伸出头,叫他:薛问均。

少年果真抬头,视线同她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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