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虽说我父亲还是尚书,可长着官职强行把命令摊派下去,下面的人若是有意敷衍推脱,怕是这赈灾几个月都下不到地方。”
曹濂一想到这事便连声叹气,继太子之事不过三年,如今提起一个「曹」字,南方官场还是沸反盈天。偏生皇帝还派了他做巡抚,曹濂既感念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又实在头疼这个活他揽不下来,故而一听到消息便来找叶京华商议。
此时,邓云刚急忙摸到前院来,贴在书房跟前,才听到里面传出自家少爷的声音:
“这件事,你为何不去找宋春华?”
屋里静默了一刻,接着传出曹濂疑惑的声音:“宋春华?关他什么事?”
屋内,叶京华喝了口茶,并不回答,只静静看着曹濂。曹濂思考了片刻,神情从疑惑变为凝重,又渐渐缓和下来,片刻后他抚掌道:
“你说的对,确实该找他。”
曹濂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绕着前厅转了好几圈,越想越觉出其中的道理,不住地点头:“这事真是只有他能解!”
想通了这层,曹濂又回过头来:“可他日前便已开拨,先行往南去了,我又怎么赶得上他?”
叶京华略一思服,道:“你现在追出去,他应当还在北鸣山。”
曹濂闻言恍然大悟,一拍脑门:“你说的对,宋老爷子信佛信的得厉害,他定是在北鸣山!”
邓云在屋外听了这通没头没尾的话,只觉出两位主子应当是在聊正经事,心放下了大半边。
无奈,曹濂的要紧事被叶京华这么三言两语点拨出了条明路,心中像是一块大石被移开,大大地松了口气。这时已近天黑,他倒也不急着现在追出城去,转身来亲手给叶京华倒上一杯茶:
“慧卿,我又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你看这事我要怎样谢你才好?”
叶京华并没有喝他的茶,转而拿起了一遍窗台上雕了一半的玉兔:
“先欠着。”
曹濂闻言看了叶京华,在心底暗暗叹气,他都不知道欠了叶京华多少人情了。到时候还起来必定是伤筋动骨,要被这小子活剥下来一张人皮!
他坐定,转了转眼珠,忽然似想到了什么般道:“不然这样,你若是舍得,我便让宝珠到我们族学去读书,就说是你的弟弟。”
外面,邓云本蹑手蹑脚地正要溜走,一听这话蓦地扭过头来,脸上大惊失色。
书房中,叶京华刻玉兔的动作一顿,在兔眼上留下一个略深的划痕。
第26章 万花筒
曹濂没主意到他的动作,还在侃侃而谈:“我看旁边方桌上的几页纸,就知道是你教的字,倒是有几分气候。我们族学现在是我五叔在教,你应当见过他,是天立年间的榜眼。族中我有几个堂兄表弟,都是与他差不多的年纪,你且放心让他去玩儿&ash;&ash;”
他说到一半,忽得听到一声脆响,抬头便见叶京华将手上刻坏了的玉兔放在桌上。曹濂顿住话头,上下打量一番叶京华,面上浮现笑意:
“怎么,舍不得啊?”
叶京华抬起头,琉璃眸中神色淡淡:“不劳你费心,我自己会教。”
曹濂闻言,刚想说你哪有时间天天手把手教小儿读书,结果话到了嘴边,突然想到面前这个人一不入仕,二未娶妻,自然是逍遥快活,有大把的时间陪小美人红袖添香。曹濂想到这儿,又想到自己那一脑门的官司,心里突然就不平衡了。
再抬头,便见叶京华将那块雕坏了的玉石放到一边,拉开书架上的抽屉,在里面莹润细腻的玉石料子里挑选,姿态清雅好似神仙。
曹濂的面色渐渐黑了,他怎么看叶京华这么潇洒、就忍不住心肝疼呢?
他浓眉抽动一下,忍不住想找叶京华的不快:“人家天天对着你这块木头,恐怕早就乏了。去我家族学有什么不好?我那些堂兄表弟比你有趣多了,能带他骑马、投壶、到湖里捉小鱼儿&ash;&ash;”
“玥琴。”
叶京华手中拿了块玉石,头也不抬地吐出两个字:
“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