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元怕自己被发现,立刻蹲下身子藏在窗户底下,可屋子里静悄悄什么动静也没有,等她偷偷抬起头,想再张望一眼,却听父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多大的人了,和谁玩儿捉迷藏呢?
父皇……项元一惊,再看窗里头,娘亲正慈爱地笑着,嗔道,想在你父皇眼皮底下耍滑头,你还早着呢。
方才分明看到父亲为母亲擦拭眼泪,难道是她眼花了,不,母亲的眼睛还微微泛红呢,她一定是哭过了。可父皇笑呵呵地搂过自己一同进门去,母后也是温柔地摸着自己的手问冷不冷,他们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方才看见什么或听见什么。
离了内殿,正见妹妹从书房归来,项元把琴儿拉到一旁,姐妹俩窃窃私语,清雅从太医院归来瞧见,又被拉在一起说,清雅才道:许是为了娘娘的消渴之症,当初娘娘生大公主时,就有这迹象,虽然严重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但小心保养调理,还是不碍事的。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心里都知道之后的日子要好生伺候母亲,只是项元对于母亲落泪的事耿耿于怀,她几乎不记得自己见过母亲的眼泪。
这桩事在心里搁了好久,琴儿因非亲眼所见,不如姐姐这般思虑深,她已渐渐淡忘时,姐姐还在为此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这一日,晚辈们被祖母叫去长寿宫里用膳,太后命人送几样皇帝喜欢的菜去清明阁,项元却自告奋勇要去送,撂下祖母和兄弟姐妹们便走了。
三皇子笑道:元元那丫头,最近是不是有心事,都不见她来书房捣蛋了。
太后却笑悠悠问沈云:你可知道。
沈云淡淡:她什么事都是新鲜一阵就过去了,书房里没什么可玩的,自然就不去了。
二皇子因朝务在身,此刻不在宫里,秋景柔独自一人陪在太后身边。听得这话,她默默为太后夹菜,心里则盘算着,哥哥与项元之间最大的阻碍并不是皇后,如何说服太后才是最难的。
这边厢,项元捧着食盒闯入清明阁,父亲正捧着一本奏折皱眉头,听得动静见是女儿,才露出几分笑意:怎么跑来了?
皇祖母知道您一定没好好用膳,打发儿臣来伺候您。项元熟门熟路地到一边,麻利地布置下碗筷菜碟,娇然向父亲招手,父皇,我陪您一块儿吃。
项晔松了松筋骨走来,懒洋洋地说:如今时辰过得越来越快,已是大正午了?他坐下,含笑端详着自己漂亮的闺女,笑道,我家公主长大了,父皇也该老了。
这话叫项元心头一酸,噘嘴笑道:母后最不爱听您说这种话,小心我去告状。
项晔大笑:别学的你母后那么厉害,女孩子家家,温柔体贴些。
项元却捉了父亲的把柄好不得意:难道母后不温柔体贴?
皇帝情意深深:世上数你母后最温柔。
父皇。项元将一碗山珍汤送到父亲面前,明眸忽闪,双唇用力抿了抿,一开口便问,您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您在母后寝殿的窗下捉到我。
皇帝点头,一面喝汤,用余光悄悄看了眼闺女。
儿臣不是故意偷听您和母后说话,但我其实什么也没听见,可我看见了,我看见您给母后擦眼泪。父皇,能不能告诉我母后为什么哭,是谁惹母后伤心了?项元神情庄重,父皇,我很担心母后。
皇帝喝了汤,身体温暖起来,撂下碗看着闺女,目色深沉,却也不掩饰:她怕你有心事不告诉她,担心你受委屈,不愿你被人欺负。
项元愣住了,父亲却云淡风轻地一笑,眼中是宠溺,更隐隐有几分帝王的霸气:元元,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这天下但凡是你喜欢的,人也好事物也好,就都是你的。母后担心你这些,更怕你太过孝顺,为了顾忌我们,而压抑你自己的幸福。
父皇,我……
你说。
只要我喜欢的人,我都能找他玩是吗?
自然。皇帝答得干脆。
就算是……小姑娘的心扑扑直跳。
可不等她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项晔就问:秋景宣?
项元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皇帝却笑悠悠指向门外:去吧,父皇和母后只要看到你快活就好了。
这不可思议的答案,让项元更加彷徨,可是她的一颗心,已奔向皇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