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读书阁

阅读记录  |   用户书架
上一章
目录 | 设置
下一页

第260节(1 / 2)

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问题反馈 |

王守仁苦笑一声:他说,这天下,不会有两个圣人。他已经退了一箭之地,我亦需如此。

谢丕一凛,他问道:他做了什么?

王守仁道:你应该有所发现,督饷馆与织造局,皆由宦官主管。

谢丕大吃一惊:他居然让出了对海贸的治权?这怎么可以!

王守仁笑道:为何不可以,有治权未必是件好事,没治权也未必是件坏事。

谢丕不解,他只得道:在下洗耳恭听。

王守仁意味深长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大树参天,根在土里,危楼百尺,基在地下。那么,对于大明而言,她的根基又在何处呢?

谢丕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仙湖之上船来船往,百姓临湖而生,安居乐业。他的嘴唇微动:在民心。

王守仁赞许道:君舟民水啊。

谢丕却忍不住担忧:可北方不同于南方,更何况缺乏外部的契机打破平衡,所有的阻力都会压在他身上。

王守仁却很乐观,他道:也许,他能另辟蹊径呢?

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月池的确决定剑走偏锋,她真个撂开海贸事务,决定在北方大规模兴屯开荒。

而将对外贸易牢牢攥在手心的朱厚照,其心情却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把持这一条连通东西的航路,从西边来的国家要穿过马六甲海峡做生意,必须要交给他过路费,这本就是一大笔收入。而他又以提供庇佑为条件,要求各藩属国与西方通商时,必须经过大明出面,并缴纳关税,这又是一大笔收入。再加上,他建立的丝绸、珠宝专卖制度,又为他吸入了泼天的财富。

刚开始收到奏报的皇爷,晚上连做梦都在笑。他又唤来了一大批能工巧匠,为他设计行宫图纸。他的原话道:杭州十景,都要搬进园子里,一个都不能少,还要比原来更好更美,银子不是问题!这份豪横,谁听了不竖起大拇指。

可到后来,随着吸入的银子越来越多,多到超乎他的想象时,他这才从狂欢中清醒过来。他和刘瑾二人大眼瞪小眼:怎么会有这么多,他们是不是疯了,哪来这么多银子?

这么大数目的白银涌入,必定会对本就不怎样的经济秩序乃至财税体系带来极大的冲击。这要怎么才稳下来啊?

主仆二人商量半晌,还是不敢冒险。老刘实在忍不住,期期艾艾开口:要不,您回去问问?

第394章 人间亦自有银河

情浓如酒,叫人沉醉。

这就是宦官与其他官员的差异。要说玩弄权术, 在宫里这个大熔炉里摸爬滚打的宦官是一等一的好手。可要论做实事,这些没有经历过正统知识训练的人,在小事上还能应对得当, 可在大事上就暴露出短板了。而刘瑾比一般宦官要好的一点是,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就不会贸贸然去揽权。他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刘瑾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朱厚照心如明镜,这是他这么多年调教的结果,让清流和浊流都是自己的河道里流淌,而不妄图越轨。而这次的后果,是他自己打破了平衡, 他的私欲扩张,打破了他一手打造的制度框架。他有些后悔, 但又十分不忿。他压抑了那么久,只是想要些回报而已,若是连这都无法达成,这天下之主的位置坐着又有甚趣味?

他的缄默不语,让刘瑾会错了意。老刘太了解他了,正如此才能一下戳到他的痛点。

刘瑾斟酌着语气道:比起一座美轮美奂的园林,她或许更期待看到的是财源稳定落地。

朱厚照一愣, 他的目中射出寒光,可又在霎时间消退。他阖上眼, 又一次倒在躺椅上:你还没吃够教训?

刘瑾一噎,他很早就发现了,皇爷对他的掺和十分抵触。或者说, 皇爷希望减少他和李越之间的利益纠葛, 让他们之间的感情至少在短暂的时刻是纯粹的, 尽管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是痴人说梦。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奴才,他总不能和主子唱反调吧。所以,出于对圣意的顺从,出于对李越的忌惮,他选择了能避就避。

然而,就是因为他的回避,又被李越摆了一道。刘瑾心里比谁都清楚,太监最大的好处,就是在一个忠字。明知道主子要受难,他非但不冲锋陷阵,反而还畏缩不前,这是大忌。他在天牢里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的忠诚,都被蒙上了烟尘。

如今的局面就是进退两难,进可能引火烧身,退又是一蹶不振。刘瑾只能又与幕僚张文冕商量。两人长吁短叹良久后,张文冕不得不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这个家早就离不开您了,现在说脱身实在是太晚了。

刘瑾双眼圆睁:难不成,我受这夹板气要受到死那日方休?

张文冕一窒,他道:这当然也是不行的。

他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主意:要不,您反其道而行之?

刘瑾翻了个白眼:你是说反正都这样了,索性干脆加入这个家?

张文冕点头,有些惊喜:您原来也这么想过?

刘瑾长叹一声:我是想过,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考虑过没有,凭什么加,加入之后该怎么办?

张文冕沉吟道:皇爷既不愿掺和进太多的利益纠葛,您何不也顺势而为呢?

刘瑾一愣,刹那恍然:你是说,我也不掺?

这四字一出,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一直以来左支右绌的窘况,霍然间通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张文冕道:这正是以诚侍君之道啊。

以诚侍君这个四个字如重锤一般砸进刘瑾的心底。掺多不行,掺少也不行,退避三舍更不行,那为何不干脆一点不掺地直接去。对朱厚照这种生性多疑的人来说,老老实实比卖弄聪明要安全得多啊!他已经到达宦官的顶峰了,接下来的东西,不是靠术能去取的,只能靠和。

张文冕眼看他的眉目越来越舒展,心中也放松下来,可不过顷刻,刘瑾又沉下脸来。

张文冕不解:刘公是觉此策不可行?

刘瑾摇摇头:这是唯一的办法,要是连攒情分都不成,我们就只能玩完儿了。只是,这到底论什么情,如论主仆之情,李越天然压我一头。岂非又要受她辖制?

张文冕失笑:当然不是主仆。您想想,在民间的家里,除了一对小夫妻外,总得有一个……

他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道:为什么不能是长者呢?

刘瑾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陡然睁大,他当即就要反驳,可话到嘴边竟然生生咽下去了。他和张文冕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掷千金的疯狂。

皇爷和李越,还在漫长的磨合期中。皇爷需要长者的意见,可张太后明显不会给他意见。从这个层面来说,皇上是需要他的,毕竟知道他们这档子事的人不多,而他在以前也不是没有给皇爷出谋划策过。

张文冕舔了舔嘴唇:为了孩子好,长者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两边说和;真闹到不可开交的时候,那自然是……谁家的孩子谁疼。

张太后的缺位,又给了他们可以钻的空子。刘瑾重新确立了他的自我定位。这样的应对,有时固然会损害短期利益,可更有利于长远的发展。他对到手的好处已没有过去的执念,他早已是满头华发了。

老刘拍着张文冕的手道:我老了,总得给你们找一条出路。不能永远呆着这四方的天里,不能一辈子都被人看不起。他是没根的人,可没根的人也有亲人。

是以,在今日、在西苑,面对朱厚照的一句你还没吃够教训?,刘瑾又是嗷得一声哭出来,先是借机忏愧他隐瞒不报的罪过,将其粉饰自己的轻忽,随后又哽咽道:您已经伤成这样了,奴才即便是死了,也不能眼睁睁看您这样下去啊。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A- 18 A+
默认 贵族金 护眼绿 羊皮纸 可爱粉 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