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午时?刚到就往回赶的,沈青葙福身行礼,含笑说道,谁知道半路上有一队运粮车翻下了山崖,都忙着救人,所以耽搁了几个时?辰。
哦?为着什?么事翻下了山崖?神武帝好容易碰见一个没有提金丹的人,不觉放松了精神。
路上有冰,车子打滑,一辆翻了带下去了第二辆,沈青葙道,亏得前后左右都来帮忙,有帮着收拾粮包的,有帮着找绳子找药的,还有几个大胆热心的郎君绑着绳子下到山崖底下,几个人一道,把车夫给救上来了。
是么?神武帝来了兴致,也算是古道热肠,难得,难得!
是呢,今儿在场的人都在说,陛下教化有方,如今国中处处都是君子呢!沈青葙笑道,陛下没看见那场面,都是素不相识的人,可一看见出了事,二话?不说都去帮忙,实在让人感慨。
神武帝听得舒坦,不觉露出了笑容:好呀,若是人人都能如此?,何愁天下不能大同?
赵福来在旁边看着,不失时?机地提醒道:陛下,是不是让沈司言坐下说?
朕差点忘了。神武帝笑着指了指身边,青葙啊,来,坐朕身边说。
沈青葙侧身在榻边坐下,神武帝闲闲问道:朕都忘了,你为着什?么出去的?
韩尚宫去玉真观养病,臣与仆固尚宫一道送她过去。沈青葙道。
哦,你去了玉真观?神武帝道,那是前朝玉真公主奉道的香火地,不过公主入道不久,就香消玉殒了。
沈青葙含笑说道:今天去了一看,观中多是年轻的女冠,亏她们怎么耐得住性子,每天打坐修炼,观主年纪也不大,似乎是五十出头,据说前任观主是历年来寿数最高的,仙逝时?七十三岁,的确是非常少有了。
神武帝听着听着,慢慢抬了眉,似笑非笑:青葙啊,朕听出来了,你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半天,是想告诉朕,就算是入道之人,也没有长生不老的?
作者有话要说:神武帝:朕不听朕不听!
神武帝:青葙来了,那就听听吧~
————————————
这几天要陪老人看病,早出晚归的,码字实在艰难,我尽量坚持日更吧,呜呜呜
第160章
黄昏时分, 沈青葙告退出了仙居殿,王文收一路送到门外,含笑说道:沈司言, 以后你可得常往这边走走才好,陛下发了一整天脾气, 也就是你来这会子才露了点笑模样, 以后千万常来走动走动才好啊。
沈青葙心中一动,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见神武帝身?边的人?说他发脾气了,可在?她的印象中, 从前的神武帝便是不笑时,眼中也总带着点潇洒的笑意, 哪像如今这么容易暴躁发火?不由得追问道:陛下近来总发脾气吗?
也不能?说总发脾气,反正?不像从前那么爱笑。王文收斟酌着说道,再有口味也变了, 从前陛下饮食都按着时令来,可如今这么冷的天, 陛下每顿都要吃冷拌的黄瓜,从前这东西,陛下也就是尝个?鲜罢了, 不怎么多吃的。
沈青葙越听越心惊, 连忙问道:陛下的口味还有什么变化吗?
我总觉得陛下比从前更爱吃生冷的东西, 别的我也说不上来, 王文收道, 如今饮食这块是赵大将军经手,你要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去问问赵大将军。
我知道了,沈青葙思忖着说道, 多谢王内侍!
哎,不必言谢,王文收摆摆手,还是那句话,你多过来陪陛下说说话,引着陛下多笑笑,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辞别王文收,沈青葙沿着宫道慢慢走着,心里总觉得极不踏实。
方才她拿玉真?观举例子,隐晦地劝谏,神武帝听出来了,但却并没有发火,然而这种优容,还能?多久?
裴寂说服食丹药后脾气秉性都会发生极大的变化,神武帝如今爱吃生冷,爱发脾气,会不会就是服食丹药的后果?
沈青葙想不出原由,眼看着太阳一点点从西边落下去了,各处的宫女?宦官们忙着传膳,来来往往不停地有人?从身?边经过,不停有人?与她打招呼,天气冷飕飕起来,沈青葙拢紧了氅衣的领口,紧走几步想着快些?回去尚宫局,却突然听见一个?久已不曾听见的声音:喂!
是齐云缙。
他大步流星地从岔道上走过来,一手按着刀柄,微眯着眼睛紧紧盯着她,脸上的神色有些?焦躁:某回来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老?躲着不肯见某!
沈青葙瞥他一眼,脚下没停,齐云缙三两?步挡在?前面,一低头?时,带出几分阴狠的气势:喂,某跟你说话呢,怎么又跑!
沈青葙行了一礼,随口敷衍道:齐将军,我还有紧急公务要处置,恕不奉陪了。
她从他身?侧绕过去,正?要走时,齐云缙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怎么,你如今看上狄知非了,连话都不肯跟某说?
放肆!沈青葙用力扯回衣袖,不觉立了眉,再敢无礼,那就御前说话!
御前说话?谁不知道圣人?如今看重她,什么都顺着她,更何况他现在?也不比从前,若是捅到圣人?面前,他自然讨不到好。齐云缙冷哼一声,转到前面一横身?,挡住了道路:你跟某说实话,是不是看上狄知非了?
沈青葙冷冷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难道是他猜错了?齐云缙忽地生出一分期冀,她并不算是扭扭捏捏的女?子,若她真?的看上了狄知非,应该会承认吧?她如今不做声,那就是并没有看上狄知非?
齐云缙由不得露出了笑容,浓眉一抬,道:某就说嘛,那个?嘴上没毛的小子,他知道个?屁!
他看见沈青葙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又在?嘴唇附近停了片刻,齐云缙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这才意识到,他嘴上也没毛,这句话,倒是把他自己也骂进去了。
心里不由得懊恼起来,悻悻说道:你总躲着不肯见某,某一直想问问,那草猞猁你养得怎么样了?
养得很好。沈青葙的脸色沉了下来,寻了个?老?到的兽医,才知道先前它不是生病,是被人?弄伤了根基,齐将军,是你做的吧?
来洛阳时,她把草猞猁交给杨剑琼寄养,因为草猞猁时常生病,杨剑琼辗转请了许多兽医看诊,最后寻到了一个?在?西北待过、深知草猞猁习性的兽医,才知道这草猞猁从前被喂食过不该吃的东西,伤了根本?,是以经常病歪歪的,除了齐云缙,还有谁能?干出这种事?
先前他也曾借口送药,往她这里来过几次,如今看来,这根本?就是他事先策划好的!
齐云缙看着她,丝毫不曾心虚:你乱猜什么?某没做过。
是不是你做的,你心里有数。沈青葙瞥他一眼,齐将军,我与你无话可说,尚宫局那边还有公务等我处理,请让开!
齐云缙来之前,满心里想着都是大不了让一让她,别像上次那样闹僵了就好,可此?时满心的憋屈都被她一句无话可说激起来了,眉头?压着,狭长?的眼睛眯着,冷冷说道:沈青葙,不要以为你如今爬上去了,某就拿你没有办法!
沈青葙微微一笑:齐云缙,你如今,还真?是拿我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