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整桌御膳,她从头吃到尾,也就只这一片鸭肉是荤食,其余皆是素菜。他偶尔扫她一眼,末了终于问她:还在吃斋?
没有。顾清霜摇一摇头,只是吃斋久了,一时倒吃不惯荤食。问过太医,说慢慢适应也好,不必强求。
她想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就得有事让他记挂着。想让他有事记挂,总得送点事给他记挂。
他却没多说什么,点一点头,搁了筷子。
顾清霜便也不再用了,见有年长的女官无声地进来,就离座福了一福,随她们去沐浴更衣。
萧致自也去沐浴一番,倒比她快了不少。等她的工夫便又看了两本奏章,直到她回寝殿来。
她换了身藕荷色的柔软寝衣,半干的长发随在身后。他原盘坐在床上的榻桌前,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眼,视线便被拉去,索性放下奏章,支着额头看她。
她走到近前才察觉到他的目光,顿时有些紧张,顿住脚步,垂首深福:皇上。
来。萧致倾身,伸手扶起她,就势将她拉进怀里,一吻落在她耳际,过了今日,小尼姑不许胡思乱想了。
她低眉顺眼地嘴硬:臣妾没胡思乱想。
还没胡思乱想。他食指刮过她的鼻尖,都觉得朕是‘不得不忍痛割爱’才来见你了。
她那句话略一细品,就能品出无穷无尽的委屈。
她好似不服,又嘴硬了一句:臣妾只是盼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
他眼眸微眯,反问她:朕和敏妃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你呢?
她颔一颔下颌,神情变得不自在:臣妾自有办法打发时间。
总爱成全别人委屈自己,天下没有比你更傻的了。他边说边又敲她额头,而后也不叫宫人进来,自顾自一端榻桌,连着桌上奏章一起放到床边地上。
再回过身,他把她一抱,放进床榻里侧。顾清霜忽而紧紧闭眼,就听到他笑:怕了?
她猛力摇头,自然只会更显得怕。
心里却只在笑——怕?
上一次,实在说不清是谁要了谁。
诚然,他这方面的功夫着实不错。上一次被药迷乱心神,有些不讲章法地乱来,这次就不一样了。
顾清霜多少有些意外,惊异于原来这种不能为外人道的事里还能有这种趣味。
不知不觉间,她的手已紧抠在了他的背后。心跳一再加速,热汗冒了一阵又一阵,一再忍耐之后,她终还是觉得自己禁不住了,恍惚间开口唤了声:施主——
嗓音沙哑,已带哭腔。
耳边蓦然腾起一声轻笑:你叫我什么?
顾清霜置若罔闻,只余轻轻的哽咽声一再从喉咙里渗出来。
俄而又闻他自顾自笑了声,最后一股劲力了去,他可算将她放开了。
顾清霜几是一瞬间就扯过了被子,缩紧身子,双目盈盈含泪。
萧致偏偏要逗她,伸手将她往怀里一圈:小师父适才说什么?
他果然听见了。
顾清霜低一低眼,就不答话,带着三分气性,只说:臣妾去擦洗。
刚撑起身,又被他一把拉回去:好好睡了。
他手臂有力,将她的身子箍得死死的。顾清霜动弹不得,轻声又说:尚寝女官说要去的。
他的手在她背上拍了一拍:累了就睡,不必管她。
顾清霜哑然。
男人,有时着实是让她佩服。别看他处处留情,可只消他愿意,便又能随时对人温柔至极。
这与她给他的温柔可大是不同。她心底有那么分明的算计,给他的万般温柔皆是假。而他——她相信在他享受这些的时候,每一分温柔都是真的,对谁都是。
她于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好,缩在他的臂弯里安然睡去。再醒来时,是因侧旁又有了明晰地动静,她睁了睁眼,他正起床要去上朝。
她立时撑起身,他有所觉察,衔着笑转过脸:朕去上朝,你睡足再起。
顾清霜自不打算真在他的紫宸殿中睡足,不过为着他的好意,她还是乖顺地躺了回去。明眸清亮地望着他,扯一扯他的衣袖。
萧致一哂:干什么?
臣妾收回昨日的话。
他想想:哪一句?
‘不如回千福寺待着’那一句。她眨了下眼,鸦翅般的羽睫落下又抬起来,皇上现下就是赶臣妾走,臣妾也要赖在宫里的。
她一边说一边红了脸,说完就闷进了被子里,又一翻身,滚得靠了墙,死死地贴着墙壁。
……你这小尼姑!她听到他的无奈笑音。
只过了一夜而已,她就要死赖在宫里了,他自然明白她在说什么。
不论读了多少圣贤书,也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被女人夸奖功夫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