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所图之物,望我能予其所求。
何物?
卓少炎却未作答。
沉默须臾,她转过话头说:豫燃,此事没有回头路。你与惟巽之间,恐怕只有待事成之日,方能再见面了。否则,若大事未成,反会将她连累。
提到这个名字,一向硬骨铮铮的江豫燃,一刹竟柔软了脸色。
卓少炎瞧着他的神情,问说:可会怕她怨你?
江豫燃摇头,笃然道:惟巽知我。
李氏惟巽,是江豫燃青梅竹马的心上之人,目下在朝中任大理司直,平日于大理寺左断刑中专司各路命官、将校及死囚的疑狱审断。二人自江豫燃从军守北境以来,每年便只有在年节时分能够见上一面。纵是如此聚少离多,二人之间相知相惜的情意仍未减灭半分,素为云麟军众将所称羡。
卓少炎静了一会儿,忽而又问:付一心予一人,是什么感觉?
江豫燃不假思索地回答:可为她死。
……
日头西移,戚炳靖练兵而归。
中军大帐中,卓少炎正在细细拭剑,见他回营,神色丝毫未动。
听说,你今日去见了江豫燃。他一面脱卸甲胄,一面道。
她点了点头,坦坦荡荡地应道:与他商量我再度挂帅、重聚云麟军旧部、举兵南下三事。
停了停,她又要求道:你领麾下所有人马,助我一道南下。
听清后,戚炳靖的动作微微顿住。
然后他转头望向她:以哪国之名举兵?
自然不是大平。卓少炎对上他的目光,更不可能是大晋。
他忽地笑了,笑声粗沉,你觉得,我凭什么允你?
卓少炎丢下剑,站起身,走至他身前,将手里不知何时多出的一物塞入他的掌中。
戚炳靖握住,打量那物,见是一片被随意扯下来的牛皮舆图,边角毛糙,背后潦潦草书数行。
是何物?帐内光线昏昧,他一时未能看清那些字是什么。
卓少炎答得简单:婚书。
……
永仁二年四月二十八日
谢淖
卓少炎
于今缔千秋燕好
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兵马为礼,谨订此约
……
戚炳靖持着这张简草的婚书,半晌无言。
卓少炎遂又开口:心,我不知该如何相付。人,你要么?
他蓦地收紧手指,要。以火辣辣的目光望着她,他又道:既要兵马为礼,我便允了你。
……
那片牛皮舆图被他收入贴身衣内。
她瞧见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转开了眼,望向它处。
此生头一回?他突然问道。
她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许久之后,她才轻轻点头,答道:头一回。
……
一个月后,这条三千里边境线上的兵变消息传至二国朝堂,海内闻之震动。
大晋骁将谢淖出兵章陵,夺大平罪故上北将军、逐北侯卓少疆之妹卓少炎入帐内。
卓少炎以亡兄之名重建云麟军,振臂之下,大平北境十四州守军闻风倒戈。
谢淖以麾下兵马并师云麟军,聚兵南下。
大晋皇帝震怒,鄂王震怒。上谕三发军前,诘之以故,谢淖概不奉诏回表。
鄂王遂令封地诸郡断其大军辎补,又递表朝中,请发兵讨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