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之,你看不中董翰林,我替你另择一门亲事吧!虽说你年龄已不小,做不了原配,嫁一个好男子为续弦也无妨……
顾山长笑容一敛,干脆利落地拒绝:不必了。
娴之……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顾山长神色暗了一暗,声音异常坚决:这一生,我谁都不嫁。
俞皇后目中露出浓浓的愧疚和自责:若不是因我之故,大哥不会早早亡故。若大哥在世,你早已是我大嫂了。
短短两句话,如尖锐的针,狠狠刺中顾山长心底最脆弱之处。
顾山长面色微微泛白,目中露出无尽的痛苦。
……
俞莲池!
这个名字,早已成了两人之间的禁忌。谁也不愿主动提及。
这道陈年伤疤,从未愈合。稍微碰触,便痛不可当。
她曾无数次后悔自己年少时的迟钝。
如果察觉到那个内向腼腆少年的心意……她一定会倾力回应。令他在有生之年尝到两情相悦的美好。
可惜,时光不能重来。
逝去的永远逝去。
俞莲池死了。
在十五岁那一年,喝下俞大人亲自送去的清茶,然后永远地合上了眼。
孤僻羞涩的少年,自十岁起便戴起面纱,住进了内宅。五年间,除了家人之外,只有她一个好友。
临死前,他留下了一封信给她。
看完信后,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一颗心似被掏空。直至那一刻,她才惊觉自己也是喜欢他的。
只是,一切都迟了。
从那一日起,她便对父母表明心意,终身不嫁。
期间历经多少波折心酸,不提也罢。她到底如了愿,一直未曾出嫁。这些年,她再也没回过顾府,一直以莲池书院为家。
莲池书院,对俞皇后来说,是一手创立的女子书院,象征着她的理想和抱负。
于她而言,莲池书院是俞莲池以年轻的性命换来,也是她的一切。
她的心早已随俞莲池而逝,再也容不下任何男子。又怎么可能嫁人?
……
俞皇后目中闪过一丝水光,低低地说道:是我对不住大哥,也对不住你。这些年来,你执意不嫁,如今已年过四旬。难道真要一个人过一辈子不成?
顾山长深深呼出一口气:正有此意。
俞皇后哑然。
独身一人,其实很好。
顾山长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我无需操心内宅琐事,不必陷入妻妾之斗,不用伺候夫婿公婆教养儿女。我什么烦心事都没有,每日与书为伴,教导学生,打理书院。闲来赏花烹茶,练字作画,或抚琴自娱,逍遥自在。
这样的生活,哪里不好?
俞皇后被戳中痛处,久久不语。
如此想来,独身一人确实没什么不好。
她当年嫁给了心爱的男子,如今满心苍凉疲惫。曾经激烈炽热的感情,早已被无情的岁月消磨得面目全非。其中的苦涩滋味,只有她自己明白。
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来干涉好友的生活?
罢了,是我多嘴多事了。
过了许久,俞皇后才轻叹一声:以后,我再不会提起嫁人之事。待日后老了,让阿清和昌平奉养你也是一样。
顾山长和家中闹翻多年,极少来往。对嫡亲的侄儿顾清却极为疼爱。
俞皇后当年挑中顾清为驸马,至少有一半是因好友之故。否则,天底下优秀杰出的少年郎多的是,驸马之位未必轮得到顾家。
顾山长却笑道:待我老了,找两个丫鬟伺候我衣食起居便是。我在书院任副山长多年,积蓄也有不少,足够养老。不必劳烦公主和驸马。
还是这般清高固执!
俞皇后无奈地看了顾山长一眼:你啊,总是这般倔强固执。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顾山长深深地看了回来:是啊,我从未变过。
变的人是你。
俞皇后呼吸微微一顿,略略转头。
顾山长心里暗叹一声,扯开话题:下午还要上足半日课。如今可比不得年轻时候精力旺盛,休息半个时辰吧!
俞皇后定定神笑道:岁月不饶人,半点不假。换在十年前,我连着上几日课也不觉累。现在站上半天,便腰酸背痛,确实得好生歇上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