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斗室之中挺拔如松的少年,玲珑忽然想起了两个人。
两个很少被她记起的人。
为了保住家人,不被满门抄斩,以读书人的方法,上吊自缢的那两个人。
她的舅舅。
离开浚仪街的宅子,颜栩问她要不要去做个小买卖,玲珑无精打采地摇摇头,对颜栩道:我累了,回去吧。
夜里,颜栩被枕边人的动静吵醒,就见玲珑大睁着双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想什么呢?他柔声问道。
玲珑歉意地拍拍他的手臂:吵到您了?
没事,颜栩侧过身子,用手支着头,很有兴趣地看着玲珑,你在想浚仪街的那两个人,对吗?
玲珑抿抿嘴角,声音婉转如夜莺:又让您猜到了。
颜栩扬眉,这么乖巧?
想让我帮忙吗?他问道。
嗯,玲珑毫不客气,我不想让他们做拖油瓶,您给他们弄个更好的出身吧。
颜栩嗯了一声,伸手把她搂到怀里,沉吟片刻,问道:你就没想别的?
别的?玲珑不解。
嗯,比如让杨岩袭爵。他轻声说道。
袭爵?玲珑吃了一惊,从颜栩怀里挣脱出来,一骨碌坐了起来,还能袭爵吗?
颜栩原是想软玉温香说说话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只好也坐起来,靠到引枕上:冯家当年没有夺爵,否则,咱们的亲事也不会这样顺当。
即使冯家只是外家,若是被削爵夺了铁券丹书,颜栩在背后做再多的手脚,玲珑也做不成亲王正妃。
玲珑已经冷静下来,乍听到这个消息的惊喜慢慢消褪,她摇了摇头:舅舅们的事牵连太多,父皇显然是想把这件事压下来的,现在如果再提袭爵的事,定会有好事之人翻出旧案。若是冯家只有这两个后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有我这个外孙女,我不想把您卷进来。
如果早上一个月,玲珑知道这个消息,她的想法也会不一样。
但现在,她去过乌衣庵,她也从冒夫人那里拿回了几件婴儿衣裳,她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做她的王妃。
她对外家没有印像,当年冯家出事的时候,她只有两三岁,她对冯家的一切,都来自芬娘和鑫伯。
即便如此,也像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她无法感同身受。
现在颜栩提到让杨岩袭爵,她首当其冲想到的就是要保全自己的夫君。
她知道自己是自私,可是与其为了给早已家破人亡的外家翻案,还不如保全自己的家,让娘亲和冯家留下的这两滴骨血在她的保护下,安然无忧。
爵位,不过是个虚名。
大武朝的勋贵们,大多过得还不如普通富户。
颜栩却没有想到,玲珑会在这个时候想要维护他,他的心立刻便被这份感动溢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