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瑶听得心不在焉, 看见顾昀析皱着眉进来了,嗖的一下跳下了桌子,走到他跟前, 问:头还疼吗?有没有受伤啊?
顾昀析把上霄剑塞到她手里,高大的身子倚在她身上,一副受了重伤,虚弱得眼睛也睁不开的模样。
云浔伸手摸了摸挺拔的鼻梁骨,似笑非笑地嘀咕:谁受伤都不会是他受伤。
说完, 他嘶的一声, 按住了被牵扯到的嘴角伤口。
这场战争中, 就他最冤。
云浔掀了掀眼皮,琴灵正与他擦身而过,精致的侧脸挑不出丝毫的瑕疵,声音依旧是冷而淡的, 她问:我有灵药泡的酒,可以缓伤痛,从魔宫带回来的,你要吗?
这话,自然不是对他说的。
凌洵轻轻瞥了云浔一眼,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许是接连两场大战,云浔的脸色有些白,他扯着嘴角笑了笑,过去和蒲叶说了两句话,然后停在琴灵身侧:神女殿下,多保重。
许是他没再说些不着调的惹人恼的话,琴灵思量了一会儿,问:你要回天族吗?
云浔眉目深深,微微颔首,吊儿郎当的姿态稍敛。
天族一行功亏一篑,你此时回去,天君会迁怒于你。琴灵实话实说。
天族的刑法尤为严厉,云浔今日所行,与叛军无异,而且天族向来会推卸责任,云浔此时回去,讨不到半点好。
云浔微微笑了笑,若风卷云舒,他声音温和认真:无事,我与天族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天君重伤,其余人都伤不到我。
痛打落水狗。
就是要挑这种时候。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琴灵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她挑了挑眉,淡声道:那你多保重。
好像除了这几句,他们之间,确实没有别的太多话说了。
云浔默然。
他出生,便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天君看重他强横无匹的血脉,甚至有动过将天族太子之位换到他身上的念头,这样的情况下,九重天无数天女为之倾心。
从前,他自诩眼光毒辣,一挑,就挑上了六界之中最好的那个。
神女啊。
上古不死鸟之身,她的身份,饶是这身最令他厌恶也最使天族人引以为傲的血脉,都追赶不及。
云浔敛了敛笑意,随意地挥了挥手,道:走了。
琴灵垂下眼睫,看不出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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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蓬莱仙殿,小果子精穿梭往来,呈上美酒美食。
两面窗子大开,穿堂风一过,两人正坐在风口上,脸色都不太好看。
有什么话就直说。顾昀析按了按眉心,声音听不出起伏。
如果可以,扶桑是真的不太愿意屡屡撞在他枪口上。
你该选帝子妃了。扶桑开门见山,也不跟他兜圈子,再过三个月,就是你十二万岁生辰,不能再拖了。
不选。顾昀析宽袖上的银纹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肆意蜿蜒在小几一侧,盘旋成某种繁复的图案,他一口回绝,眉心拧了拧,末了,还算是好脾气地问了他一句:还有别的事吗?
扶桑像是早料到他会拒绝一样,沉默了好一会,问:就因为余瑶那一句话?
爹宠女儿也不是这么宠的吧?
我答应她的事,从未作过假。顾昀析不置可否,甚至还很有闲情逸致地端起茶盏,抿了抿茶水,我一无需繁衍后嗣,二无需人代管六界琐事,选了帝子妃,放在那摆看吗?
再说,少神陨落,帝子妃之位,就该空置。
可你明知,她没有。扶桑清润的声音压低了些。
她现在的模样,和陨落有何区别?顾昀析嗤笑一声,朝他逼近了些,目光饶有兴致地在他脸上扫了几圈,问:还是说,你觉得我该跟一只没了肉身,只会哇哇乱叫的鸟成亲?
顾昀析。扶桑眼中润着怒意,你过分了。
过分的是你。顾昀析将手中茶盏往窗外所以一丢,声音陡然淬上了一层带毒的寒冰:我哪来的责任和义务去救她?我的修为,我的功德,我的精血,都是白来的吗?
你也没有责任和义务去救余瑶。几乎是下意识的,扶桑说出了这句话。
才说完,就后悔了。
顾昀析一字一顿,回了他三个字:我乐意。
我就是不明白。扶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渺渺哪里得罪你了?
顾昀析仅剩的耐心彻底告罄。
他发现十三重天现在简直全体不正常。
财神和余瑶的事过去,扶桑怎么就愣是不长点记性。
几个小的不明白,他难道还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