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房间,周庸问我找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我拿出手机,给他看报纸的照片,他翻看了一会儿:没看出来啊,徐哥,哪儿奇怪啊?
我告诉他,这是份假报纸。
首先排版太乱,一个正规报社,就算再不专业,也不可能这么不守规矩;其次这刊号我认识,cn44-0103,这是《四方时空》的刊号,我原来总是看,订过两年。
周庸点点头:我小时候,燕市地铁里总有卖假报纸、假杂志的,天天在那儿喊哪个明星死了,好多外地游客去买。
我仔细地翻了翻报纸的照片,确实都是一些灵异故事。只有最后一页是一整面的广告,有卖钻石的,有卖房子的,也有卖衣服的。我看了两个广告,觉得不太对——这报纸上的广告都很奇怪。
河西精品钻石销售,经过一百一十道工序,六年经验男设计师打造,通过国家b级认证,八万起售。
天琼服装店,女孩街一百二十号七座,六万+品质高,全都是a货。
我递给周庸,让他看:你能看出来什么?
周庸看了两眼,很疑惑:看出来什么?这不就是小广告吗?我说:不是,这是暗语,人贩子的售卖信息。河西精品钻石销售,经过一百一十道工序,六年经验男设计师打造,通过国家b级认证,八万起售。意思是河西市拐来的,身高一百一十厘米,六岁男孩,b型血,八万块。天琼服装店,女孩街一百二十号七座,六万+品质高,全都是a货。意思是,天琼市拐来的女孩,身高一百二十厘米,七岁,六万块,a型血。
周庸又看了两遍,目瞪口呆:徐哥,神了你,这都能看出来!
我说这都是经验。前几年我查过一个卖淫团伙,就是用这个方式招嫖。
终于有了一些人贩子的线索。我掏出拿回来的录音器,递给周庸,让他插在电脑上放一下。
我和周庸倒着听了一会儿——陈强晚上还真用座机打过一个电话。
周庸:徐哥,这普通话方言味道太重了,我也听不懂啊,他们说啥呢?
我给他解释了一下,大致的意思就是陈强告诉电话那头的人,让他放心,自己什么都没说。
我走到窗边,从窗帘的缝隙向下看,那天在陈强家门口遇到的邻居大叔站在楼下抽着烟,时不时抬头看两眼。
我问周庸几点了,周庸看了看手机,说:2:30。
我说:咱走吧,已经被人盯上了。住宿条件也太差,先回泊州再做下一步打算。
在镇口坐上开往安通县的小巴车,我回头看了一眼,跟着我和周庸的大叔转头回去了。
周庸问我:徐哥,跟着咱们的是人贩子吗?
我猜不是:应该是其他买孩子的人,能用报纸广告卖孩子,证明这个地方的需求不小。跟踪的应该真把咱俩当记者了,怕查出什么,自己买的孩子也得被警察带走。
到了泊州,我们开了间房,拨通了报纸上小广告留下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个男人,问我想来点啥,我说要天河服装店的a货。他说六万元,并告诉我一个账号。先打一万元,剩下五万元现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问他在哪儿交货,他说最好在我家,如果不放心也可以在外面交,地址由他们定。我说我人在泊州,具体地址他定。
他说今天收到钱,明天就可以交货。
我挂了电话,给对方转过去了一万元,让周庸租台车。周庸用手机弄了一会儿:租好了,徐哥。
挺快啊,租的什么车?
宝马,一天一千两百元。
我说:你不能省着点啊!你是不是傻啊!租这么贵的车,就不能租个普通的丰田吗?
第二天早上8点多,我和周庸还在睡觉,接到一个电话,交货地点定在蓝山路的一个防空洞。
蓝山路下面有很多的防空洞,纵横交错,横贯马路左右,有一些是被砖墙封住的,有一些被打通,里面有人活动的痕迹——天气炎热的时候,泊州有很多人都会来这里避暑,泊州气温四十度时,防空洞里也就二十几度。但现在的气温只有二十多度了,这里又湿又冷,基本没人。我本来感冒还没好,一进里面直哆嗦。
因为取车花了太长时间,到这里时,距离人贩子联系我,已经过了近两个小时。我和周庸站在湿冷的地下防空洞里,给人贩子打电话。防空洞四通八达,像迷宫一样,根本找不到哪儿是哪儿。
对方接了电话,说我们太慢了,他怕有危险,换地方交易,让我等电话。我和周庸白跑一趟,开车回到酒店。
晚上8点多,人贩子又来了电话,让我们三十分钟内到新湖公园的大门。周庸查完地图松口气:就在咱旁边,走着去可能更快。
我说:我自己走着去,你开车。人贩子要是开车走,你正好跟上他。周庸说行。
独自经过无人的树荫地带,要注意安全
下楼后我感觉有点饿,就在路边买了几个小饼,一边吃一边往公园走。吃着饼到了公园,我隐约看见门边树荫里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之前没来过泊州,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是栽了,那就得原地爬起来。所以我比较小心,装作给女朋友打电话吵架,在门口转了几圈。
没发现对方有隐藏的同伙,我拎着五万元现金,走向了树荫。
我走近拿手机晃了一下,是一个穿得挺破的、脸上有些脏的消瘦中年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倒还算干净,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中年男人拿手挡住脸,让我把手电筒关了。
我问他是来交货的吗?他点点头,我抬抬手里的塑料袋:五万元,用点点吗?
他接过钱检查,我蹲下看小女孩,想伸手拉她,她往后一缩。我站起身搭话:我还有朋友想买小孩,能给便宜点吗?
他沾唾沫数着钱,摇摇头说:不行,报纸上的都是明码标价,不讲价。
我问他报纸上的都是他们的生意吗?他说是。
中年人点完钱,把小女孩向我一推,转身就跑。
我打电话给周庸:他往湖街跑了,男,中年,消瘦,短发,脏,黄夹克。周庸很兴奋。
我牵着小女孩先回了酒店。两个小时后,周庸回来了:幸亏租了宝马,要不然就和人贩子的丰田撞车了。
我让他别扯了。
周庸告诉我,他跟到靠近港口的一个大院。
我说:既然知道在哪儿就好办了,明天咱们先确定一件事。
周庸:徐哥,咱这次来坐飞机,为了不被查,什么防身设备都没带,是不是得置备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