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副千户突然侧过头,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润玉一般的手指,艳色的唇,眉眼之间,貌似去了几分凌厉。
孟小旗通兵事?郑千户不开口,沈副千户接过了话语权。
略知皮毛,纸上谈兵且称不上。
通晓杂学?
有所涉猎,不敢言专精。
可为营缮之事?
尚可。
沈瑄点点头,倒没怀疑孟清和说谎。
明朝科举虽重八股制艺,明朝的读书人却绝非后世人想象中的之余,总会培养各种各样的兴趣爱好,例如医术,农学,茶艺,等等等等。各类杂学更是不胜枚举,专精者不在少数。若是某个户部给事中出版农业书籍,或是工部尚书好为人诊脉,一点也不出奇。
若没有一两项业余爱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大明读书人。
正如没有骂过皇帝,没弹劾过内阁,没参加过六部群体斗殴的言官不是好言官一样。
别怀疑,打群架的确是明朝文官群体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当然,要在洪武永乐之后。
那种读书读傻了的人不是没有,但绝不是大多数。真如范进一样的书呆子,是鞭子朝的注册商标。
投军前曾身为童生的孟清和,于杂学上有所见地,并非不可信。只是他年纪太轻,郑千户与沈副千户均认为他背后应有名师指点,或是哪位民间遗贤。
于杂学一项,汝师承何人?
回副千户,标下实是自学。
自学?
是。
既是自学,学自何处?通读何书?沈瑄拿起那张已经有些皱巴巴的图纸,名为地堡,实为敌台,我朝多筑于边墙,汝一童生,年不过十四,从军之前未出北平一地,又是如何自学?
孟清和却不怎么紧张,回副千户,标下曾拜读前宋宣靖公《武经总要》部分残卷,获益匪浅。
何卷?
守城。孟清和抬起头,然标下才疏学浅,能建造此堡,多仰赖手下兄弟与城内匠人。标下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丝毫欺瞒。
为何想到在山顶建堡?
月前鞑子犯边,标下于城墙之上,曾见墩台之上惨景。顿了顿,孟清和才接着说道:自请戍守城外并无他图,只为尽力,请千户,副千户明鉴。
一席话落,堂内落针可闻。
沈瑄没有继续追问,单手搭在腿上,似在沉吟。
郑千户却已是放缓了表情,点了点头,问道:此处地堡已经建好?
回千户,尚需一些时日。
问弦歌知雅意,孟清和很快猜出郑千户想做什么,要是千户大人想去实地考察,面子工程还需要再做一下,至少再贴一层墙皮。
无妨,便明日出城,子玉以为如何?
沈瑄没有马上点头,却在孟清和满怀希望时说出了让他傻眼的话,千户还需坐守城中,不如瑄代为一行。
这个……也可。
且此事非同一般,若确有实用,还需呈报徐指挥,以瑄之见,当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