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懊恼又可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她的眉头锁得愈发紧了,却又反倒有了声轻笑:侧妃这是独宠惯了,当真觉得自己地位稳固,殿下永远不会介意侧妃使性子?
没有,那绝对没有!楚怡诚恳地摆手,这几年来,臣妾可以说是时刻准备着变成下一个徐侧妃的。恃宠而骄什么的您放心,那绝对不存在,我只不过是舍得一身剐所以天不怕地不怕而已!
她怎么跟市井无赖一样!
——太子妃下意识里这样想。
可偏生是面对市井无赖的时候,人们往往没辙,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因为这类人根本不讲道理。
太子妃只好硬撑着,不想在她面前落下风。但过了良久还是不知还有什么可说,最终泄了气:那侧妃好自为之。
要找殿下告状,您就去。楚怡反倒霸气起来,还大大咧咧地夹了一筷子凉菜丢到嘴里,这种事,如果会来,那早晚都会来;如果不会来,您说不说都不会来。我没在怕的。
话音未落,楚怡就从余光中看见太子妃站起身向外行去。
不再吃点儿吗?她问。
太子妃脚下没停,她又说:那臣妾不送了啊!
太子妃没做理会。
太子妃离开后,楚怡痞了唧的状态又持续了不到五秒,就如同轮胎被扎了个眼儿一样,瞬间泄气泄扁了。
好累,烦。
她伏到了桌上。
……侧妃。青玉在旁边不知该怎么劝,过了好半晌,勉强憋出一句,您再……再吃点?
楚怡脸闷在臂弯里,摇摇头:撤了,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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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沈晰带着月恒和沈沂回到玉斓苑,一进院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他于是把沈沂交给乳母,又让月恒好好去歇着,自己径直进了楚怡的卧房。
卧房里死气沉沉的,楚怡仰面躺在罗汉床上,他放轻脚步走到了很近的地方,才发现她睁着眼睛。
怎么了?他问了句,楚怡的视线划过来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沈晰锁眉,睇了个眼色给候在一旁的周明,然后转身向外走。
楚怡却忽地坐了起来:没事。
沈晰转过脸看了她一眼,还是出了屋,仔仔细细地问了问周明怎么回事。
周明不敢瞒他,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关于侧妃对太子妃说的那些话,他倒想说得委婉点帮侧妃遮掩一二,可那些话他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变得委婉。
沈晰这几年下来对楚怡的脾气早已熟悉,常是一听说她怼人的事就想笑,但今天他一点都笑不出来。
太子妃竟然找她的麻烦来了。
她呢?单是从她给太子妃的反应来看,他是欣慰的。可结合她方才给他的反应,他就欣慰不起来了。
她方才欲盖弥彰,不想让他把周明叫出来问话,说到底还是怕他不高兴,怕太子妃拿来刺她的话变为现实。
沈晰一喟,提步回到了屋里。周明大气都不敢出地跟回去,沈晰回到罗汉床边,瞧了瞧僵坐在那儿的楚怡:别理太子妃那茬,好好歇着。我晚点再过来,用膳别等我了。
说完他再度向外折去,楚怡的脑子木了三秒,在脑内的闪电中反应过来:他怕不是要找太子妃算账!
下一刹,她几乎是从罗汉床上弹起来的,连鞋都没顾上穿,扑上去就拽住了沈晰:算了算了算了……!
毫无防备的沈晰好悬没被她撞一跟头,正想说话,又觉她抱住他的腰就把他往回拖:我没事,我自己怼回去了,我不需要你帮我撑腰!
……沈晰愣让她给逗笑了,噗嗤一声把她按住,乖,你别管。
你别管!楚怡急得踮起脚尖跟他顶,我如果扛不住会跟你说的,到时候你再帮我撑腰!现在没什么事,我自己缓缓就得了,咱别把矛盾闹得更大!
她倒不是脾气好了,而是她实在不想跟招人恨了。
如果沈晰能因此废了正妃,她一定会招手说你去,我给你鼓掌,我的安危就靠你了。但现实却是沈晰不可能为这点事把太子妃废了——换做是她当太子,她也不可能为这点口角废正妃。
那让沈晰走这一趟有什么意义?太子妃或许一时半会儿不敢再怎么样了,但心里肯定会因此更恨她,她这简直就是在帮太子妃积攒仇恨值,让太子妃最后给她放大招呢。
反正我知道她又多不待见我了,我防着。楚怡咂着嘴,你有这闲工夫去跟她掰扯是非……不如哄哄我。
沈晰无奈喟叹:话不是这么说的。说着他感觉到她抱在他腰上的手明显一紧,知道她紧张,就揽着她先坐回了罗汉床边。
然后她跟她解释说:我知道你怼回去了,而且你觉得你自己能应付这事,但这事就不该你应付。
不该我应付该谁应付?楚怡瞪着他,难道把云诗拽过来?
……关云诗什么事!你别打岔!他被她气笑,就得我给你挡回去才行,她找你的茬是因为我,我袖手旁观看着你们两个较劲像话吗?
楚怡:……
她理解他的思路了。他的看法就跟她曾经看到很多人议论婆媳矛盾时的看法一样——许多人都觉得,婆媳关系看似是千载难解的天然矛盾,但其实中间这个当儿子、当丈夫的人的作用非常重要。在婆媳矛盾中这个人往往都如透明人一样不存在,可如果他站出来掰扯个是非曲直,可能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这个思路固然有道理,但她又觉得她和太子妃的问题跟这事不一样。
我真不想把矛盾变得更尖锐。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