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扬无奈地坐起来:我错了。
程亦涵气得转身就走,江扬轻轻地叫:亦涵?
程亦涵没听见似的,摔门声巨大。琥珀色眼睛的指挥官眨眨眼睛,耐心地靠坐著,果然,过了没五分锺,程亦涵敲敲门进来,却不改一脸愠色:您刚才叫我,长官?
江扬翻身到里面去,拍拍被子:坐。
程亦涵挑眉。这场景有点眼熟,只是,当年飞豹团临时团部里那个没暖气的雪夜,是他让了半床被子给面前这个大自己三岁的哥哥。程亦涵端了水杯摆在床头,自自然然地钻进被子里,却赌气似地跟江扬隔了半臂距离。
呐,写了1/3了。江扬像交作业一样把那个大本子递给自己的副官看,我现在不知道你怎麽熬过来的,这些官话重复多了,让人没来由地难受。
程亦涵漫不经心地翻著:写完了这本,你会爱上官话本身。
江扬笑起来:好了好了,我错了。
您没错,程亦涵恨恨地咬牙说,是工作错了,像当年追你的女孩子,太多又太单一,却总是出现的不是时候。
江扬滑进被子里,窝了个舒服的姿势:这话是说我那为老不尊还蹭到我身边的小舅舅吧。
江扬!程亦涵的声音里带著话到尽头的无奈,你不要玩命。你可以把什麽都看得像个游戏,只有两件不行。
苏朝宇和生命。
你从来都装傻。程亦涵侧过头看他。
江扬看著他,点点头,半晌说:我不是真的神,所以我不能求助,哪怕在你们或者苏朝宇面前。这是指挥官的代价,我接受。以前答应过苏朝宇,不要苛责自己。但是你也知道,这个位置,如果我不能刀枪不入,流血的是大家。
程亦涵恻然,他知道江扬平静说出来的是事实,於是只能装作漫不经心地看著那些思想汇报:写得还挺深刻。
自然。江扬看他在身边,忽然有些倦意,迪卡斯这一趟我一辈子忘不掉,深刻的东西太多了。他顿了顿,忽然又说:如果我只是你的长官……
程亦涵古怪地看著他,三秒後就明白了下半句是什麽,於是啪地一声把那个大本子准确地丢到了不远处的办公桌上:我不做这个假设,你放心,苏朝宇也不会。他离开了床铺,把第二天早晨江扬该吃的药数好放好。
江扬坐起来:亦涵,我的意思是……
没可能。程亦涵严肃而果决地摇头:你永远不是完全的兄长、情人和长官。尴尬的境地,我理解,但是你必须接受。否则,你还是江扬吗?
江扬苦笑,程亦涵已经走了出去,他看著那个厚重的笔记本,对自己说:其实哪,现在的我,只想到禁闭室去。很想你,我的朝宇。
空调送暖,江扬卧房的窗帘习惯性只拉一半,能看见前几天还如盘的月亮渐渐亏下。年轻的边境基地最高指挥官却没法像古人一样心如止水,一场不大不小的胃病和过多的特效药似乎让他的思考利刃变钝了,说实话,他的心里好像住著一只小扬,好动的时候几乎要让世界爆炸,但一旦睡下,却似乎永远丧失活动能力一样。江扬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剥离了身体,此刻,真正的自己正坐在书架顶上看著另一个躺在被子里的自己:朝宇,我们是什麽,我们应该是什麽。朝宇,我爱你,朝宇,我知道你的爱,朝宇,我该拿这一切怎麽办。
38死不见尸
第三天,苏朝宇的惩罚仍然是罚站,毫无伤害,毫无新意,毫无技术含量。虽然他不用念检查,只需站在那个明亮的房间里规定的一块地砖上看门板投影的倒计时,但是,苏朝宇分明感觉到三件事:第一,渴;第二,饿;第三,江扬是故意的。
昨晚,他终於明白了这三天的惩罚性禁闭是怎麽回事:检查只是幌子,关键的是没有食水和罚站──江扬很清楚苏朝宇的极限,他并不试图让他的情人──不不不,苏朝宇悲凉摇头,他的下属……江扬不想让他的下属受伤,但是,他希望他自然丧失行动能力。